烛火在铜雀台高耸的藻井下摇曳,将壁上狰狞的饕餮纹拉扯得忽明忽暗,如同我麾下那些生灭不定的面孔。案头那方传国玉玺,入手冰凉沉坠,棱角硌着掌心,像一块永远捂不热的寒铁。“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呵,刻痕深处,分明沁着无数亡魂不甘的呜咽。荀彧啊荀彧,你临去前阶下那声“永为汉室之臣”,清亮如剑,至今仍悬在我头顶,寒光凛凛,逼得这王冠重似千钧。这江山…果真烫手。
我闭上眼,漳河浑浊的水汽便裹挟着血腥扑面而来。官渡的焦土在记忆里灼烧,七十万袁军的哀嚎混着乌巢冲天烈焰的爆裂声,至今灼烫耳膜。那时我立于土坡,看火光照亮河北众将跪伏请降时颤抖的脊梁,看名册在火盆中蜷曲成灰,口中却吟着“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文若,你可知?孤要的天下,是活的!容得下反复,容得下背叛,更容得下孤这把烈火,将一切朽木枯枝焚尽,方能在灰烬里立起新朝!降者名录焚毁刹那,那跳跃的火舌,舔舐的分明是孤心底的孤寒与快意。
然这快意,终究被长江的巨浪吞噬得粉碎。赤壁…赤壁!眼前又腾起那焚尽乾坤的火光。连环巨舰在东南风里炸裂的轰鸣,压不住周瑜那淬毒的狂笑:“曹贼!此火可暖乎?!”字字如烧红的铁钉,楔入颅骨!华容道冰冷的泥浆灌入战靴,每一步都似踩在刀尖。抬眼撞见关羽横刀立马,青龙偃月刃映着我须发焦枯的狼狈,一句“丞相别来无恙?”,比倚天剑更利,直刺心窝!八十万貔貅…八十万!连同半壁山河,尽数葬在那条名为长江的巨冢!孤纵横半生,竟成了那碧眼小儿与村夫周瑜,功业碑上最耀眼的注脚!痛煞我也!
痛…颅内的风涎又在翻搅,毒蛟般啃噬着脑髓。眼前金针乱舞,散作漫天星辰,又骤然聚成华佗那双深潭般的眼。“开颅取涎,或可延寿十年…”他声如古井。阶下斧凿寒光刺目!开颅?!哈!宁教我负天下人,岂容天下人负我?!这铜雀台每一块砖石,都浸透猜疑!“汝欲乘吾病取命乎?”刀斧手拖走他时,那散落一地的金针,无声坠地,如同我最后一线生机的…丧钟。漳水呜咽,他新坟的黄土气息混着金针冰冷的铁腥,夜夜入梦。悔否?孤只知,那剧痛从此再无休止,如影随形。
洛阳冲天的火光里,幼帝惊恐的眼…刺董失败时短刀刮过铜镜的刺耳锐响…吕伯奢院中,柴刀劈开骨头的闷响,血溅上脸时滚烫粘腻…“宁我负人!”那一声嘶吼,是孤对这不仁天地掷下的战书!亦是孤亲手为良心钉上的棺盖!陈留城头,元让递来的浊酒灼喉,烽烟四起的关东大地尽收眼底。“天下,当由乱世之枭雄重整!”豪言犹在耳,而今…铜雀春深,锁住的何止二乔?分明是孤这一世霸业成灰,与万千不得超度的亡魂!
分香?卖履?丕儿…你满眼是香料锦盒的珠光,满耳是权力交割的密语,可曾听见孤魂灵深处那声嘶鸣?孤要分的…孤要卖的…是这一身洗不净的罪愆!是这铜雀台下垒垒的白骨!是赤壁江心不散的焦臭!是华容道永远拔不出的泥足!分与谁?分与这殿中无声矗立的、由关羽怒目、郭嘉咳血、典韦断吼、荀彧诤言、吕伯奢惊愕…无数面孔熔铸成的——滔天业火!让它烧!烧尽这虚妄的王座!烧穿这无边的长夜!
意识如风中残烛,飘向深蓝虚空。亿万金针悬浮,冷光如星,静了…都静了…那深蓝…是漳河的水…还是…归途?金针…散了…终是…散了…
铜雀台死寂。烛火“啪”地爆开最后一星灯花,倏然熄灭。无边黑暗温柔又冰冷地,吞没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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