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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家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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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八章家史

    孟小北终于和少棠见上一面。俩人见面,也没有那种千里重逢鹊桥相会忍辱负重抱头痛哭的悲壮感觉。见面互相一瞅,对方那副憔悴邋遢胡子拉碴的傻样儿,都乐了,又挺欣慰——都还没变心。

    孟小北摸少棠的下巴,左右端详,“我以前都没看出来,你胡子原来这样的,你再留一留就有连眉胡的感觉了,更有硬汉气质,干脆别刮,都留起来,我喜欢这个造型,”

    少棠挺在意地问,“这样显老吧?”

    孟小北也没看出显老,少棠留个刺儿头、有胡子的模样,就像个为爱痴狂颠倒的毛头小伙子,盯他的眼神都愣愣的!

    孟小北笑嘻嘻地调戏某人:“我就喜欢毛多的男人……嗯……就你身上那样儿。”

    “脸上再留一留,就成毛最多的地方了!”

    孟小北笑得很坏很浪,眼睛弯成小月牙。

    少棠“噗”一声乐了,露出一口白牙。分开快两个月,第一回笑出来。

    “毛最多的地方”,这条黄段子已经成为两人平时信手拈来互相调戏的典故,当初竹马时代也曾经“两小无猜”,多么纯情美好的回忆。

    祁亮两手插兜,闷头走路:“受不了了受不了了,我走啦。”

    孟小北:“闪瞎了?”

    祁亮骄傲地一翻眼皮,低声道:“我喜欢毛少的,不长毛的男人。”

    孟小北意有所指:“嗳,谁毛少啊?”

    这问题指向就比较下/流了,祁亮耳朵一红,拒绝回答,“走了走了”,掉头跑掉。

    少棠后来还是把胡子都刮掉,一见生龙活虎的大宝贝儿,立刻重新恢复起拾掇自己的心情,要帅起来。

    右眉骨上留了一道疤,与孟小北脑门上的疤互相呼应。

    两人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当年少棠抬着那副担架看着肉团似的小北滑到地上,一生头带疤痕;今天是孟小北看着少棠跪到他爷爷奶奶面前求长辈开恩,血溅三尺。

    少棠没带孟小北回家,而是去宾馆开个房间,刮胡子洗澡换衣服,让孟小北彻底洗掉三月抗战在身上留下的风雨沧桑,洗出原先模样。洗完在镜子里一照,整个儿就是两副模样、两个人似的,让人心疼坏了。

    孟小北光着身子,赤/条条从卫生间走出来。少棠坐在床边,孟小北分开腿面对面坐到少棠大腿上,抱着,然后整个人蜷起来,蜷得紧紧的,像严酷的冬天盘起身子取暖的一头小动物,脸埋到少棠肩膀上。

    ……

    后来两人出去吃饭。

    结果那一天,吃饭还吃出一场大病。

    少棠先是带孟小北去老莫吃俄式大餐,罐焖牛肉奶油鸡腿足吃一顿。孟小北一整天头脑和身体极度兴奋,又拖着少棠非要去簋街吃麻辣烫,喝啤酒,发泄一个痛快。

    可能是街边个体摊贩的麻辣烫不干净,或者是孟小北熬了太久没正经吃东西,吃太猛,他一下子就不行了。

    孟小北那晚在宾馆房间上吐下泻,两手撑着马桶水箱,少棠从背后抱他的腰,给他拍抚。他吐得快要把自己胃给翻出来,开始吐时是酒气,吐到中途是胃酸,吐到最后就是一嘴的苦涩,苦不堪言,泪流满面。

    少棠抚摸他后背,逗他:“这是老子哪回干的,让你怀上了吧?”

    孟小北一边流眼泪一边乐:“真要是能怀上,我吐成这样他妈的也值了!……老公,我一定给你留个后。”

    又泻肚好几趟。他一开始尚能自己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后来走不出来,挪不动步子。少棠再冲进洗手间时,孟小北浑身是汗,头发和衣服浸透,瘫在地板上……

    深更半夜,去看急诊。孟小北从车上下来,就从停车场到医院大门这段路,当时他自己两条腿走不过去了,痛苦地蹲在柏油路上。少棠是把大宝贝儿扛起来,背进去。

    这不是普通肠胃炎,这是急性痢疾。

    痢疾是十分凶猛的急症,越是成年人越扛不住那病来如山倒的迅猛危势。不及时治疗,会死人的,泻到最后人就昏迷脱水了。

    在医生诊疗室里,孟小北自个儿都没办法坐,只能靠在少棠怀里,让少棠勉强把他撑起来。苦撑两个月,身体和精神状态皆是强弩之末,浑身气力全部被抽掉似的,仿佛就是突然间的,整个人不堪重负,要垮掉了。

    他就仰在少棠肩膀上,极度虚弱脱水的状态,已经出离肉/体的病痛。人好像慢慢地飘起来,舒舒服服地飘在半空,俯视人群,觉着自己可能快要挂了。

    少棠焦急,小声哄着:“怎么能这么厉害?你还成吗?”

    孟小北嗤笑,嘴唇遍布一层细密汗珠:“拉肚子忒难受了,我肚子里像火烧一样,屁股也疼。”

    少棠:“……怎么屁股疼?”

    孟小北虚弱,颠三倒四:“我拉次数太多了,屁股眼儿烧得慌……比跟你干那个都疼……哎呦,拉脱/肛了,以后不能操了,没人爱我了,怎么办啊……”

    少棠想说小祖宗只要你能好,以后都是你操/我吧……心疼死老子了。

    孟小北因为这场痢疾来势太猛,在医院住了两天,输液,身体里接连灌进数瓶消炎药、生理盐水和葡萄糖。

    他躺在病床被窝里,脸苍白着,声音发虚,冒汗,还时不时嬉皮笑脸地逗少棠:“总算病一回,让你照顾我,真好,呵呵呵。”

    少棠问,“吃什么,你点,我出去买。”

    孟小北眼珠转动:“现在最红的哪家粤菜馆?我点龙虾三吃。”

    少棠:“行了吧!养养你的胃,喝粥吧。”

    小北一乐:“算了,不宰你了,簋街的小龙虾三吃也成。”

    少棠蹙眉回绝:“小龙虾是辣的,辣得你屁/眼儿疼。”

    孟小北眨眼,顾及一屋子病友,用口型勾搭他男人:闲着也是闲着,你给我擦身嘛,擦身嘛……

    少棠弯下腰伸出两手,很宠爱地揉乱孟小北一脑袋毛,结果揉出两手汗,脸上平静,心如刀绞。

    下午护士进来,又到了打点滴的时段,少棠先扶着小北上趟厕所,这臭小子每次一打点滴就走肾,总是折腾想撒尿。

    护士在小北手背上扎针,孟小北斜眼瞄着漂亮的小妞:“姐,我血管够粗了,你还找呐?”

    护士小妞埋头捋着皮肤:“别动别乱动,不摸我哪找得到?”

    孟小北很不害臊地道:“姐,你扎隔壁两床都特快,就扎我这么慢,我知道我手长得好看,修长修长的,你就是想多摸我一会儿。”

    护士笑道:“呸!省省吧你!一屋就你最贫。”

    孟小北:“一个楼道就你最好看,姐,回见啊。”

    孟小北左一句姐右一句姐,小护士被带响的马屁拍得脸上红晕,笑着端盘子出去,可待见孟小北了。少棠一旁默默看着,然后过来翻过孟小北的手,指着手腕上伤痕:“……你手腕上,怎么弄的?”

    昨天发病太急,夜里也没看清,少棠在刚才扎针时,才赫然发现。孟小北左手腕子内侧,横嵌一道伤痕。伤口像已经嵌进肉里,手腕仿佛从中斩成两段,肉里隐约染着钢笔水的墨迹。

    少棠震惊,难以置信:“你干的?……你他妈疯了吗?!”

    孟小北抽回手,藏到被子下面:“没有没有,不是内什么。”

    少棠眼里有一阵凌乱,火冒三丈:“是什么?懂不懂事?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孟小北知道惹祸了,赶紧安慰:“我没有想干什么,你别误会,我不会那样的!……我心里有数,没有划太深,不会出事儿。”

    人在压抑痛苦时就想要发泄发疯,尤其是外放型表现型的性格人格。孟小北绝对不会把一腔喜怒哀乐全部隐藏到心里、进行自我折磨,他不是那样性格,他是一定要折磨别人的,剥开胸膛掏出红心,将最真实感情表达出来。更何况,搞艺术的,性格里都有几分癫狂和神经质,表现欲强,逮到机会就要寻找存在感。

    有一小部分是想威胁家里人,大部分还是想少棠想得发疯,画画的时候,就用钢笔笔尖划自己手腕,戴戒指的那只手。皮开肉绽之处,一层小血珠慢慢地洇出来,混合着钢笔水。红与黑,就是灵魂最本质真实的表白。

    少棠摩挲那道横贯的疤,缓缓蹲□,把脸贴到孟小北手上,亲了儿子扎着输液管子的手。

    ……

    随后,少棠还是打电话给孟家老太太和孟建民。

    孟小北不让他告诉:“不想见他们,谁都不见。”

    少棠说:“咱俩这事,不是咱们两个人的事,跑也跑不掉。”

    孟小北说:“我都明白——在一起是两个家庭的事。可是我成年了,我恋爱自由,我能养得起你你也能养我,我怕什么?”

    孟小北当时确实有这个自信和底气,出柜出得很嚣张。更何况,他还有少棠这副铁打的靠山。人攀到一定的社会阶层,拥有足够经济实力,眼前的路很宽,真到逼不得已,大不了一起出国呢!

    少棠道:“你还小,没有经历过,有些事情失去了你现在不在乎,你以为现在局面是你占了上风、这仗你打赢了!我不愿意你因为我,将来后悔放弃了太多东西。”

    “我年轻时也跟我爸打架,当初痛哭流涕求我回头的是他,现在后悔想回头补偿的是我。我爸身上换掉将近一半的血。当我想要回那个家时,发现我爸已经不能住在家里,每年有多半年是住在医院,做各种透析、治疗……我的家永远都不存在了,我没家了,花多少钱能让时光倒流,能买回过去二十年一家人和睦团圆?”

    孟小北确实还太年轻。他不在乎,活得极其洒脱,一路朝前看,大步地往前走,不会回头顾及到日益年迈被他逐渐抛在身后路上的他的父母双亲。一个二十岁大男孩,他脑子里就不可能提前设想到,将来自己四十岁、五十岁时候,每个人人生必然要经历的一段生离死别,总有一天,黑发送走白发,子欲养而亲不待。

    孟建民和老太太随即就过来医院探病,急坏了,以为孟小北真的想不开,闹自杀什么的。

    孟建民当着儿子的面,仍然不和少棠讲话,调开视线,不愿正视。彼此之间平辈兄弟的感情彻底天翻地覆,孟建民都不知应当如何看待和称呼对方——以后是我把你当儿婿,还是你管我叫爹?

    孟建民一月间白头。这人从西安来的时候,仍是黑发,两鬓飞霜,现在坐在孟小北病床前,就是满头雪片,全都白了。这般模样一端详,确实能给少棠当爹。

    没几日就要开学了,孟小北迈回大学门槛,天高任鸟飞,孟家长辈极力挽回的努力恐怕就要付诸东流,儿大不由爹了。

    孟建民最后又规劝了儿子几句。孟小北脸埋在枕头里,眼瞟向窗外,油盐不进的状态,还有意无意将输液的左手摆在身前。他一只手苍白修长,消炎药液一滴一滴流淌进血管。淡青色血管和无名指上的K金戒指同样醒目,刺眼,令人无法回避。

    孟小北当时表情冷淡,大约是说了一句,“爸,我这两年挣的钱,还存在你那。您说不会贪污我的,留着将来我结婚用。有几千块钱吧,您把我的存折给我吧,以后我也不会再管您要一分钱。”

    孟建民呆怔,心口上有什么东西,生生地撕裂,被扯成两半。

    孟建民声音断续沙哑:“你要跟我和你妈妈划清界限吗,以后还是一家人吗。”

    孟小北威胁道:“您点头同意我们吗。”

    ……

    孟奶奶在大孙子病房里,眼窝红肿,一直抹眼泪,嘴上絮絮叨叨,心疼,偶尔扭脸对她儿子发几句牢骚。“现在着急有剩么用?你自己不养你儿子,别人帮你养了,现在把你自个儿子养成别人家儿子,你赖谁?……不如赖俺没用,没有替你把大碑碑带好!!”

    孟小北脸上阴霾尽扫,换成一张猴孩子脸讨好他奶奶:“奶奶,不赖您,您对我最好,最疼我啦。”

    孟奶奶虎着脸,瞪他:“小混蛋,没良心的!你还敢跳楼了……”

    老太太在家里碗橱上面藏了饼干和油炒面,左藏右藏,都不放心。藏太严实了,怕大孙子找不见;藏不够严,又怕别人发现孟小北偷吃。每天大清早还要摸出来偷偷地数,饼干被吃掉多少块,大孙子吃饱没有啊!……

    孟小北说:“奶奶,以后我和少棠好好孝顺您,我俩对您绝对不变心。”

    老太太眼神黯淡下去,像蒙了一层雾膜,叹气,半晌道:“咱家肯定是上几辈人造了孽,子孙遭报应,才发生这种事……报应在俺的大碑碑身上,怎么不报应俺呢。”

    孟小北问:“奶奶您唠叨什么封建迷信?”

    老太太说:“俺跟你爷爷,欠了家里的债。”

    孟奶奶拉着大孙子手,这也是平生头一遭,跟孙子讲五十年前家史。孟小北从来没听爷爷奶奶提过,完全没听说过有这样一出!

    孟奶奶说,你爷爷,以前在老家,还娶过一房老婆。

    话说孟家老爷子,解放前出生于乡下富农家庭,家里有房有地生活富足,自幼在私塾由先生教授,是个有文化的青年。年轻人生得英俊,仪表不凡,去过大城市开阔了眼界,头脑里就灌进新式自由思想。

    打小家里给订过一桩娃娃亲,到了岁数该履行婚约。一对新人压根就没见过,完全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孟爷爷亦就是当年的孟少爷,并不乐意。

    山东农村一些地方结婚规矩极端繁复传统,双方三媒六聘,彩礼嫁妆往来若干回合,新人婚礼前却不准见面,各住各家村里。

    结果,待到婚礼拜堂进了洞房,一撩盖头,孟少爷发现他娶了个瞎子。

    农村流行娶大媳妇,娶进门来就能给婆家干活儿的。新娘比他年长几岁,双目失明。

    孟少爷当然就不干了,他念过书年轻有为一个青年,一辈子娶个媳妇,是个完全没有感情基础的瞎子!孟家人也发觉上当,去质问亲家怎么回事呢,这姑娘订娃娃亲时明明是好的,怎么盲了?!新娘家父母哥哥三跪九叩地恳求他们,闺女以前确实是好的,十几岁时生一场大病,眼睛就慢慢坏掉。新娘家刻意隐瞒了女儿失明的事实,自然是理亏的一方。这闺女也可怜命薄,嫁不出就只能砸自家手里,因此只求孟少爷不要休妻,就当她可怜,赏一口饭吃,以后纳妾随意。

    孟少爷没有休妻,也坚决不与新娘洞房,心里大约是极为愤慨父母的荒谬安排,婚礼后即离家出走,一个人跑到青岛去了。

    青岛当时是山东顶大的城市,沿海工业贸易发达,又是殖民地占领区,属于很新式时髦的城市。孟少爷有文化,于是就在一家德资纺织公司上班,民国时期正经也是一名“白领”职员,在公司分的一栋小洋楼里自住一间,收入颇丰。他每天穿西装皮鞋出门,拎皮质公文包上班,走在青岛城内高低起伏的坡道上。数年后,经人拉媒介绍,认识了从农村进城、那时给纺织公司定做手工绣品的一名年轻绣女——这就是孟小北的亲奶奶。

    孟奶奶年轻时是个匀长脸,杏核眼,标致型的山东美女。

    孟小北后来看老照片,他奶奶当年绝不输巩俐。

    二人结婚。四十年代一场婚礼,新郎戴礼帽穿燕尾服,新娘子穿西式白色婚纱,郎才女貌一对璧人。身侧还有男傧相女傧相,在照相馆里留下一双年轻姣好的丽影。

    一年后,长子孟建民出生于青岛德占区的小洋楼教会医院。

    解放后五十年代,首都建造国营大型棉纺织企业,一家人随公司数百职工迁入北京,从此在帝都繁衍生计。

    ……

    孟小北简直难以相信,捶床大叫,他的英明神武威名远播巾帼不让须眉的奶奶,竟是他爷爷纳的“妾室”,根本就不是原配!!

    “这么重要事情,您一直瞒着,没告诉我!”他赶忙追问:“那我爷爷呢,后来到底离了没有?那个瞎老婆呢?”

    孟奶奶说:“哪有离啊,一直都没有。大姐也怪可怜,休妻是不仁、不义、不孝。”

    孟小北:“那人呢?”

    孟奶奶:“还在你爷爷老家呢。”

    孟小北:“……啊还在?!”

    孟小北在被窝里抱枕头摇头乱蹭,颠三倒四,无法接受:“那那那我爷爷这不是犯重婚了么?事实上他娶了俩?!”

    孟奶奶皱眉,否认道:“什么重婚,解放前结的,就没有重婚这一说。”

    孟小北很较真地问:“奶奶,那您算我爷爷二房?……我操,我还有个‘大奶奶’呢!”

    孟奶奶顿时大怒:“胡说八道!老头子就一房,就只有俺一个!恁也只有俺一个奶奶!”

    孟小北嚎叫:“我怎么有一种本来我是贾宝玉突然一夜之间老子忒么变成贾环的滋味儿啊!!!!”

    孟奶奶抽她宝贝孙子的贱嘴:“胡说,打你嘴!恁就是俺家的宝玉!!”

    孟小北用被子蒙脸,超乎想象之外的事情,编小说他都编不出,需要时间消化消化。

    孟奶奶一直对原配称呼“大姐”,互相打过电话互致“问候”。打从成亲第一天起,老爷子从未与原配共同生活,如今屈指一算已有五十年。老爷子大约心中存有亏欠,每年往老家寄钱,供给父母妻子生计。孟奶奶也每年打包些穿的用的,往农村寄,算是她孝敬长房大姐的。

    解放后,那盲妻就一直与公婆一起生活,相依为命,一辈子独守空房,却也不愁吃穿,在孟家养老。上辈人相继离世后,瞎婆子事实上继承了孟家老家一应的家产土地。

    孟小北问:“奶奶,您跟我爷爷结婚多少年?”

    老太太说:“过四十年了。嫁你爷爷时,俺才十八,他三十了。”

    孟小北嚷道:“那是红宝石婚啊,多么不容易,您俩能到金婚吗?”

    老太太哼道:“那要看老头子能活多少岁……他活到八十,就是金婚,他倘若活到九十,俺俩还能搞个钻石婚呢!”

    孟奶奶说着,自个儿也乐了。

    孟小北说:“奶奶您看,幸亏我爷爷当初从家里跑了,没有遵从父母之命,不然他就不会遇见您。”

    “您俩如果没凑成一对,也就没有我爸爸,啥都没有了。今天也就没有我这个人,咱们整个家都不存在。”

    “所以幸亏当初爷爷抗婚逃跑了,多么英明、睿智、有勇气、有传奇色彩!……不愧是我爷爷啊!”

    老太太被大孙子这马屁拍得笑眯眯,眼角眯出一片深邃纹路,四十年人生风雨,成就一家人,多么不容易。

    孟小北说:“奶奶您也不用愧疚,没什么的。”

    老太太说:“农村大姐这么多年一个人生活呐,也不改嫁,没男人挺辛苦的。”

    孟小北说:“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就是错误结合,是她上一辈人腐朽观念导致她守了活寡,又不赖你们俩!”

    “奶奶,您跟我爷爷十年生出五个孩子。”

    孟奶奶搪塞道:“那时候的人都不懂避孕么,每家都这么生。”

    孟小北反驳:“不是!您一定特爱我爷爷,你们俩就是特别、特别的相爱,所以不停地那啥那啥,最后生出一堆孩子来!”

    这种话题,老太太顿时就不好意思了,脸膛红润,瞪眼:“那时候懂个剩么爱不爱的……小混蛋!!”

    孟小北眼睛微弯,嘴唇蠕动:“奶奶,我也特别爱他。”

    孟奶奶沉默,没有应声。

    老太太脸仍然板着,心其实已经软了。但她没法开口承担这种事。不是亲爹亲妈的,都负不起如此重大责任。这关乎孩子一生幸福。小北将来年纪大些之后,怎么办呢?

    作者有话要说:北北生病了但是仍然好坚强,撒花花吧,花花撒一章少一章啦!抱抱大家,爱你们~

    感谢苏°的火箭炮,感谢KiyongChoi、sherry6002、茹果、凤梨的手榴弹,感谢煤矿小北、lhamy、xiaodoudi、喵公主她妈、amy的地雷感谢支持!

    那个叫Ms.宅的小画手,这是给本章开头某段落的神配图,姿势都对应了好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