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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除保龄贾母失依靠惩茜香雪上加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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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铲除保龄侯史家其实很容易,只要老皇帝下定决心,其实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是的,就是一句话这么简单,难的是怎么让老皇帝心甘情愿下定决心。

    自古以来,有些皇帝年轻的时候或许雄才大略,可是等到过了热血沸腾,雄心壮志的壮年,越老就越想要在千秋青史留下好名声,因此就渐渐地变得心慈手软了,唯恐史书上给自己留下个残暴不仁的名声。却不知,他们对于官吏、贵族的“仁慈”,就是对于百姓万民的不仁!就是对整个国家的不仁!

    保龄侯史家的倒塌可谓是惊天动地,却又是平淡无声。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这件事不过是增添了一些茶棚里闲聊的谈资罢了,所谓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可是对于勋贵,尤其是贾家来说,却是如同五雷轰顶一般。贾母史氏听到这个消息就一阵阵头晕,险些眼前一黑躺倒在地上。

    在这个年代,一个女人在后宅的势力不是要仰仗丈夫和儿子支撑,就是要依赖娘家、亲朋的辅助。

    可是现在,史氏的丈夫贾代善已经死了,还是被她气死的。大儿子与她早已离心,只剩下一点面子情。二儿子又分出府去,不住在身边,虽然每天都见得着,到底隔着一层。现在娘家又出了这种惨事,那她以后可是一丁点依靠也没有了。

    是,保龄侯史家确实因为她私卖祭田,影响名声的事情和贾家渐行渐远了,可到底是打折骨头连着筋,她只要还姓史,只要一天没被开祠堂逐出宗族,就依然是史家家族的一份子,就会受到家族的庇佑。

    只要有家族的保护,儿媳妇邢氏就算心里再怎么不耐烦,也得敬着她,畏着她,不怎么敢和她太过争执,就怕史家会为她出头寻事。

    可是现在呢?史家已经被抄家定罪,彻底地倒了。全族上下都没有剩下什么人,她这个外嫁女倒是没有受到太大的牵连,可是有顺王府的杨王妃的例子在那里杵着,她就算不肯出家,以后在贾府里面还有什么权势可言?

    从某种角度来讲,贾母和老皇帝倒是有几分相像,权势对他们来说比什么都重要,为了权势他们什么都能牺牲,哪怕是自己的子孙后代,都比不上一时的权势重要。

    失去了权势,失去了老太太的地位,绝对比杀了她还要痛苦。贾母一步步走来,从一个需要看嫡母眼色的小小庶女熬成了超品国公的正妻,从一个战战兢兢立规矩的儿媳妇熬成了如今可以折腾儿媳妇的老封君。现在她这几十年的努力眼看着要付诸东流,她却没有一点办法来挽回形势,只能睁大眼睛看着自己一步步踏进深渊,怎能不让她心痛万分?

    就算是痛彻心扉,贾母也不敢口出怨言。

    史家是因为通敌的罪名才被抄家灭族的,她若是敢口出怨言,岂不是说自己对皇帝陛下的处决不满?岂不是说她和那十恶不赦的卖国罪名有所牵扯?真要是这般,不要说她自己一个老太太了,就是整个贾家都会被牵连进去,甚至被抄家灭族,毁于一旦。

    ……不不不,皇上是很仁慈的,圣上的处置一点错都没有。没有牵扯到史家以外的人家,能够不夷三族诛九族就已经是皇帝陛下的宽宏大量了,她若是一头撞上去,岂不是要闹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她不能死,她绝不能死!她得活着,她还要享受富贵的生活,还要掌握贾家的权势当她的老封君!

    话是这么说,可是史氏的精神却萎靡了下去,被鸳鸯扶着躺到了床上,盖上了柔软暖和的被子,她却觉得自己一阵阵发冷,心脏甚至都要结冰了,她以后该怎么办才好啊……

    对于贾赦和贾政两家来说,这一记重锤敲打的也够狠的。

    二房的王夫人,往日里还总把自己是县伯之后的事情挂在嘴边上呢,自以为有了家族里面的功勋保护,就算捅破了天也不要紧,哪还有人敢定她的罪?当初印子钱的事,她面上不显,心里却不当一回事,最多不过记恨贾赦的那一巴掌罢了,根本就不认为那是个事。包揽诉讼的事情她都做过呢,一个印子钱能有多大的事?她还暗暗嘲笑贾家的人没有见识,不懂得利用权势。

    可是真到了史家被处决的时候,王夫人也被吓得不轻。

    别人家不知根知底也就罢了,可是这保龄侯史家是他们多少年的老亲,什么情况他们能不知道吗?

    那史家可是开国的时候凭借着大功被高皇帝亲封的侯爵啊,直到现在还承袭着这侯爵之位呢。一家人不是手握实权,就是占着爵位,说是满门权贵也不为过了,相比之下,比起贾家要强出不少来,比之王家也不遑多让,可是现在呢?

    不过是天子的一句话罢了,就彻底坍塌了,连一丝一毫都没有剩下。死了的死得凄惨无比,活着的活的生不如死,这等惨状就在他们身边,岂能不令人胆寒?

    王夫人第一次感觉到皇权的可怕,体会到律法的森严。过去不是没见过抄家灭族,三藩作乱,冬至宫变,还不是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可是这一次却要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直接,都要狠辣,直楞楞地插/进她的心窝里,刺痛了她的灵魂。

    过去那个甄家和贾家的层次差不多,也是多年的老亲了,可是到底住在金陵,离着京城太远。平日的交流也不过是年节的节礼和偶尔的信件罢了,他们的离着到底还是远了些,还可以麻痹自己,当做什么也看不见。

    东平郡王和南安郡王两家又太过高高在上了,平日里层次差得太过遥远,隔着不止一层两层,实在没什么代入感。就算看着他们被满门抄斩,只要和贾家没有挂上钩,还是能够无视下去,最多不过唏嘘几句罢了。

    可这史家却又离得太近了些,他们和贾家简直一般无二。史家遭殃是不是预示着贾家将来的灭亡呢?这等心理暗示又怎能不让人胆寒心惊?!

    抄家灭族是大罪没错,可若是离得太远了,有些人对于这一条的畏惧就没有多少了。直到他们亲眼见到了这样的惨状发生在身边,这才能从他们的内心最深处勾出一直隐藏着的畏惧来,让他们不敢再继续麻痹自己……

    随着东平郡王、南安郡王、百年世家杨家和保龄侯史家的灭绝,不知道给多少权贵、世勋狠狠地锤了一记。可是人的本性总是有些记吃不记打的,也不知道此时的椎心之痛又能在他们的脑海中持续到什么时候,这些人又会不会旧病复发,将自己也引领到与这些倒下的人相同的灭绝之路上。

    林黛玉到底还很小,虽然因为客居贾家的关系变得成熟了一些,可到底不过是个不知世事的小女孩罢了。她只知道老太太的娘家被皇帝抄家灭族了,可是却到底不理解家族被毁的惨痛是个什么样的感觉。

    住在扬州家中的几年,无论是她的父亲林海,还是母亲林贾氏都一直在惶惶不安,哀愁不已,就算他们不会将事情的由来经过告诉给还是小孩子的女儿,敏锐的林黛玉还是能够感觉到父母双亲背后隐藏着的畏惧。

    她的记性好,还记得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有一位京里面来的官员曾经到过她的家中,和父亲说了好长时间的话。等他走了以后,父亲就变得满脸愁容,长吁短叹,母亲也直接把她打发回房间,不许她多问。

    几天之后,家里面押运出去好多的箱子,又有好多的摆设再也不见了踪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记得自己曾经问过卧病的母亲,家中这是怎么了。

    林贾氏当初是怎么回答的呢?

    贾敏沉默了许久,这才答非所问地缓缓说道:“玉儿啊,你以后千万要记得,皇家的事情是千万千万沾不得的。皇权啊……是这世上最强大不过的了,看着和风细雨,一旦沾上就是雷霆万钧。千万不能触碰啊,否则就要粉身碎骨了……”

    贾敏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和年岁还小,还懵懵懂懂的女儿讲这些话,估计她那个时候也觉得自己的寿数不长了吧,打算告诉她点儿什么,怕她犯下同样的错处。

    黛玉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母亲当年讲述的皇权了。她依然不知道皇权到底是什么,但又好像知道了它代表了什么一般,它能让所有的人惶恐万分,也能从根源上铲除掉一切的阻碍。

    她能感受到周围所有人的纠结与痛苦,也能感觉到如今贾府的颠簸摇摆。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好像是坐在了暴风雨中的小舟上一样,似乎稍微用力就会将坐着的小舟翻覆,掉进水里淹死。所以所有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却还要板着脸,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爹爹,外家没有您说的那么好,在这里玉儿好害怕,玉儿能回家吗?

    虽然茜香国脑袋一热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可是靖朝的主要敌对势力还是被划定为北蛮国。

    在战胜北蛮国之前,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人愿意为了一个远离陆地又没有什么像样资源的茜香国浪费了宝贵的备战机会和银钱粮草。

    司徒晟的做法是下令全国范围驱逐茜香国的人,无论是来大靖经商的,还是来中原学习先进文化思想的学子,一经发现就要立刻驱逐出境。胆敢赖着不走的,就地处决!

    海上巡逻的楼船只要在近海之地看到茜香国的船只就有权主动上前进攻,若是遇到茜香国的商船,允许将士自主劫掠,不用上交。

    茜香国国人的主要收入和生活物资的来源都是来自于茜香与大靖两国之间的贸易,现在贸易的一端强制被堵住,贸易立刻就变得不均衡了。

    只有靖朝商人往茜香国贩卖物资,不许茜香国的商人进入靖国商贸,就算有借着运气成功偷渡、走私的案例,到底是九牛一毛,获得的利润也无疑是杯水车薪。

    贸易的不平衡立刻就让茜香国国人的日子变得难熬了起来。本来可以卖往靖国换取高昂利润的特产和水果如今只能烂在地里,根本卖不出去。而靖国的商人却又趁此机会趁火打劫,贩卖来的物资变得越来越贵,甚至变为了原来价格的几倍到十几倍。

    茜香国今年遭到了狂风的天灾,粮食刚刚长出来就被大风吹倒在地里,导致颗粒无收。过去同样的情况下,茜香国的国民需要从靖国那里购买大量的粮食才能撑过灾年。

    可是现在茜香国本国的商人根本不允许进入大靖,而从大靖那边过来的商人又一个比一个的狠辣。他们这些人简直像是早就商量好了一样,所有人的说法都一样——想要粮食啊?不是不行啊。不过就这么个价,你爱买不买,不买大爷还不愿意卖了呢!

    到底是什么样的价格?

    一石粮食足足要一两纹银!这简直就是天价!

    就算扣下海上船只运输的折损和消耗,这粮食也卖得太贵了些!

    要知道大靖今年风调雨顺,全国粮食打丰收,秋收后的粮价就算有官府平抑,抬高了不少,才不过一石七十文而已。现在这些商人出的价格足足比进价翻了十倍有余!一两纹银才卖一石,这价格不是要抢钱吗?!

    本来从大靖那边获得的收入就被朝廷硬生生给掐断了,现在还得花天价去买这么贵的粮食,这群靖人完全是雪上加霜啊!

    众位靖朝商人表示,你爱买不买,反正大爷有粮食,难道还愁卖不出去吗?

    茜香国旁边的好几个岛国也都在闹灾荒呢,卖给谁不是卖?卖给他们还不是一样?大不了多跑一趟嘛,又不费什么事。

    一见这些靖国商人摆出了这么副嘴脸,茜香国上上下下立刻服软了,这些人这次只带了一点点粮食,就算抢过来也没用,得罪了他们就更没有粮食了。买就买得到贵的要死的粮食,不买的话又能怎么办?难道眼看着被饿死吗?

    这群粮食贩子高价卖了粮食还不老实,借着卖粮的机会暗暗在茜香国内散播着消息。他们说,都是因为茜香国的国主派人行刺了大靖朝的太子殿下,所以才导致了禁止通商和粮价暴涨的灾祸。他们是奉自己国家的朝廷的命令才这么卖粮的,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狠辣。

    这话虽然是实话实说,可是听到茜香国国人的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平淡了。这无疑在那些依靠与大靖的海贸存活的民众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虽然现在这颗种子还没有发芽,可是等到时候到了就会引发一场超乎所有人想象的动乱。

    驱逐茜香国民的事情是林钧的建议,可是单方面断了贸易又抬高粮价就是江源的计策了。

    这个时代还没有经济战这个说法,也没有人见识过经济的力量,在这个以武力抢夺资源的年代,在大国之间没有制衡的时期,经济战这种“和平”的战争基本上是不存在的。不过某种时候,这种跨时代的做法还是能收到效果的。

    虽然江源这个曾经的保全公司老板也不太弄得懂国家与国家之间这种看不见的硝烟,可是大致的思路他还是有的。

    对于茜香国这种人口多,产粮低的国家,只要掐住粮食这一条就相当于捏住了它的七寸。这可不是物流发达,商业全球化的现代社会,从一个国家买不到还可以到另一个国家去买,这是大航海还没有影子的靖朝!

    就现在的航海技术和造船技术而言,茜香国能够选择的余地基本是没有的。

    从倭国买粮?倭国自己就在闹饥荒呢!

    从高丽买?就凭茜香国现在的船只,根本不可能在外海走出那么远,到高丽大规模购买粮食。否则就用不着史家运送刺客了,他们自己就能将刺客运送到京城附近了。

    不买靖国的粮食?哼,不买你就等着饿死吧!

    江源到底不是专门玩经济的专家,他也只能提供个大概的思路而已,可是当他将思路交给了太子殿下,并经户部官员商议之后,这些专门管理全国收入的官员们立刻就想出了一个接着一个的狠辣主意。这些计策也许不够精密,与后世的经贸大鳄相比简直是天渊之别,可是在这个完全没有经济战概念的时代,这些手段足够将茜香国逼得吐血了。

    江源毫不以外茜香国会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倒在经济战上的国家,实在是茜香国的经贸太依赖大靖了。只要大靖能够一步步地控制住了茜香国的全部贸易,当茜香国离不开靖国的商人之后,朝廷想要把它捏圆搓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前往茜香国卖粮的商人名义上是大靖国的粮商,实际上背后站着的是户部和整个国家。这一两纹银的粮价还只是个试探罢了,一旦巨大的利益让这群饥饿的豺狼尝到了鲜,那么茜香国这只没有角又跑不动的绵羊就只能等着被榨干最后一丝利益,然后遭受分尸的下场了……

    还真是可怕呢,似乎放出了什么怪物啊……

    江源勾起了一丝坏笑,他才不会承认是这段时间太过无聊才幸灾乐祸的呢。不过对北蛮国的战争还要继续等待下去,也难怪他要拿茜香国出气。

    九月初九,重阳佳节,登高望远,赏菊吃蟹。

    这种张牙舞爪的生物外国人少有能欣赏的,那些欧美人倒是也吃海蟹,可是淡水蟹的鲜美多汁他们却好像故意忽略了,不过江源这个纯种的中国人倒是很喜欢吃蟹的。冠英侯府下面的一个庄子就有产蟹,一到时节,庄头驾着马车亲自给府里送来了几箱母蟹,就为让主子们尝个鲜。

    那箱子是特制的,外面是厚实的木板,内里有一层锡来隔热,中间放着冰块镇着,底部还有个小孔方便冰块化出来的水流出,免得侵蚀木箱,又能减缓冰块融化的速度。螃蟹放在这里面从庄子送到府里还是活蹦乱跳的,一点问题都没有,比之后世的冰箱都不差了。

    这东西就是古代人民的智慧了,听说周朝就有类似的了,名字叫做冰鉴,相当于古代的冰箱,看得江源啧啧称奇。

    螃蟹或蒸或煮,或煎或炸,做出了好几种吃法。配上几个精致的小菜和一壶暖身的陈酿,便是重阳节最好的家宴了。

    江煊已经能自己吃饭了,江源也不许人喂他,怕宠出毛病来,将来成了百无一用的纨绔子弟,只将他放在特制的高椅上,让他拿着小勺子自己舀碗里搭配好的粥吃。

    小孩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碗里的粥,又看了看桌子上丰富的菜品,很不满意地撅了撅嘴,嚷嚷着他也要吃。

    “你要吃?你会剥蟹子吗?”江源笑着逗他,递给他一只蒸熟的螃蟹让他自己拿着。

    小小的孩子自己抱着一只大大的螃蟹,看了半天都不知道要怎么来吃,觉得哪里都不好咬。他试着咬了一口,却只啃到硬硬的壳子,小孩也没有哭,只是扁着嘴将螃蟹递回给江源,柔柔地说道:“爹爹帮我。”

    听着虎头虎脑的儿子软软的声音,江源的心都要化了,微笑着接过螃蟹帮忙拆开。他倒是有分寸,孩子太小还不能多吃这凉性的东西,只挖了一勺蟹黄放到江煊面前的小碟子里,其余的再不肯给了。

    小江煊拿着勺子将蟹黄小心地放进嘴里,满意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爹爹!”

    “好儿子。”江源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看着帮自己斟酒的妻子,笑得异常温柔。

    两世以来他似乎都没有什么与父母的缘分,每一次父母都是早早离他而去,亲情的缺失没有让他变得冷漠,而是让他更渴望属于自己的亲情。

    这个小小的孩子承载了他两世对血脉之情的渴求,因此就勾起了他的柔情。他不觉得成为一个慈父是什么软弱的事情,也不觉的有了牵绊会失去前进的动力。相反,正是因为成为了一位父亲,拥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庭,他才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更大了,他才觉得他心中的目标更多了。

    这个世界不再与他无关,哪怕为了他的血脉,他也要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

    他要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土,留给他的儿子驰骋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