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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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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云露居,窦妙净神魂疲倦。

    芍月过来服侍她沐浴,她恹恹地说再等一会儿。然后自己一个人趴在桌子上,静静瞪着新挂上去的那只风筝发呆。

    筝大姑奶奶生了个儿子,这事儿她怎么觉得自己似乎早就知道了呢?

    难道自己未卜先知?

    她登时坐得直挺挺的,整个人有点惊愕。她要是真的能够未卜先知,那怎么就不知道娘跟二叔到底什么时候和解?

    想到这里,窦妙净又泄气似的趴回到桌子上,无聊地划了几下胳膊。

    难道是梦里知道的?

    筝大姑奶奶出嫁的时候,她跟姐姐才四岁。说起来筝大姑奶奶生这个儿子,也吃了好多苦,嫁去林家五六年都没有动静,直到今年——

    啊呀!

    窦妙净想到了什么,顿时站起来焦躁地走来走去。

    其实她连筝大姑奶奶长什么样子都忘了,甚至刚才沅大太太提到林家大姑爷的时候,她脑子里反应了半天,才想起来在苏州府确实有这么号姻亲。筝大姑奶奶是长房的嫡长孙女,是杜大太太所生,她的胞兄,便是窦萦。

    筝大姑奶奶的儿子百日的时候,窦萦接筝大姑奶奶回临安行认舅礼。窦家各个房头都随了礼,就连自己,都送了他一卷“平安岁岁”的画轴。

    而这个长房的重外孙子,最终起了个“林长泽”的名字。

    她知道,她居然知道!

    窦妙净一脚没走稳,差点跌在地上。

    “小姐?”芍月突然进来叫了她一声。

    窦妙净陡地一跳,猛拍胸口瞪她:“你走路怎么也没个声音的?吓死我了。”

    芍月赧然,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窦妙净缓了缓脸,问她:“什么事?”

    “大小姐差人来问,小姐打算送什么给筝大姑奶奶家的小表少爷。”

    竟然为这个事?

    窦妙净眨了眨眼。梦里头她那会儿好像也没考量什么,直接送了一轴画。那画的寓意虽好,但毕竟不是专为了贺生的,一瞧就知没花什么心思。那姐姐送了什么?娘又送了什么?

    她摇摇头。

    不知道——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她就算经历过,也都忘了。就像是姐姐上个月打赏了迎香跟绿萝什么,她怎么会记在心上。

    这回可不能再这么没心没肺的了。她跟筝大姑奶奶是没什么交情,但也不能给五房丢脸呀……

    “我还没想好。”她对芍月道,“你去回姐姐,明日我找她去。”

    “哦。”芍月懵懵的。

    二小姐好奇怪,以前遇到这种事,她总说“你自己去箱笼里找找,见着合适的送就行了”。或者说“你去问姐姐,让她替我拿个主意”。什么时候如此谨慎,为了这种事,还巴巴地跑去求教大小姐了?

    不过窦妙净终于肯上心,这事儿还是颇值得高兴的。要不然这东厢总是没个人拿主意,迟早要变得乌烟瘴气。

    芍月高兴地跑开了,窦妙净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竟让这丫头高兴地都要飞起来了。她心里可还烦着呢!

    看看那只风筝,她脑子里又不自禁地想起顾行那明明“生人勿近”的一张脸,却还挂着温和的笑的样子。

    对对对!

    她脑子一转,突然想起顾行这张脸十分面熟。她白天的时候因为遇着窦沛,没功夫思考。如今再回想起来,越发觉得顾行脸熟起来。

    到底在哪儿见过呢?而且,单单只是侧脸。

    窦妙净认真地咬着唇,目光发直。也不知她真的在看那只风筝,还是在看那只风筝背后隐藏的人。

    顾行顾行——姓顾的……

    她嘴里嘀咕。

    忽地脑子里灵光闪过:“我怎么就忘了这个!”

    姓顾的,那不是大理寺卿顾卓晏家的人?她记得的,她记得的。在梦里,二叔的的确确带了个姓顾的人回家,并且来拜访祖母了。后来是她听说,那人其实是顾卓晏家的幺子,因身子骨自小羸弱,故不作仕途打算。但他也是个有功名的人,二叔是领他到临安定居的,说是江南水土养人,他想多活几年。

    不过,那时候她似乎压根没有跟他照过面。只是在很远的地方,瞧过他一眼。

    现在想想,那就是顾行无疑了。只是今日见了他,也并未觉得他有什么不足之症,看起来命好像很长的样子啊,哪里就那么怕死了。

    窦妙净心底里咕哝了几句,最后一屁股坐下,咕咚咕咚喝了半盏凉茶,脑子才静了一些。

    自己分析了这么久,她也隐约知道了。那不是什么未卜先知,当然也不可能只是一个梦。哪有一个梦做了那么多年,还事无巨细地诸如筝大姑奶奶的儿子叫什么的都梦到了。她是重生了,重新又活了一回。

    但是这一回,又与上一回有很多不一样。

    比如,自己上一回就没有跟顾行碰面。

    而这次之所以能跟顾行碰面,也是因为她想从窦芷身上套话。她之所以想从窦芷身上套话,是因为想知道如今朝廷的时政,会不会与窦家有牵扯……

    上一回,她可没那么多心思去管什么时政,那跟自己的八字无关。

    想到此,窦妙净坐不住了。她激动地想跟谁说说这件事,可是想了一圈,谁都不适合!

    陆成阳还在家里,要是那人听了她的话不相信她,跑去告诉陆成阳——大舅舅一定会把她送到抑园去的。

    想想都惊恐无比。

    窦妙净局促不安地又把屁股粘了回去。

    要是她能够告诉大舅舅,之后会发生什么,然后等待时间验证事件的真实性。那样,或许大舅舅就会相信她,不会把她送到抑园去了。

    说什么事情呢?

    说萦大哥落第?不对不对,萦大哥不是落第,而是压根没有赶上考试。想想如今还在窦家,等着祭祖的窦萦,若是知道自己连考场都没有进的话,不知道会如何——不行,她不能说这个。

    那说姐姐会嫁给福建承宣布政使的孙子冯亭匀?

    不好。冯亭匀是个纨绔子弟,不思进取还败家。把冯大人气死了,还要为了姨娘休妻。姐姐写信央求祖母将她接回窦家——当时,她还怀了冯家的骨血。

    窦妙净想着想着,不禁又哭起来。

    姐姐决不能再嫁给冯亭匀了。

    所以,这事情她也不能说。

    还有什么事呢?

    她挖空心思地想着,可是竟然发现,她其实对窦家发生的事情,真的知之甚少。除了哪房出了什么幺蛾子……倒不是不记好事,而是记的好事都挺远的,又或者挺细碎的,她自己都不敢确信,是不是真的会那样。

    怎么办?

    窦妙净凝住眉,白玉般的脸蛋很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