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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红楼梦贾迎春(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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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绣橘,你害怕吗?”

    “奴婢不怕……”绣橘红了眼眶,道,“奴婢怎么样无所谓,可是,奴婢担心夫人你。老爷虽然……可是,他到底是夫人的丈夫,是夫人下半辈子的依靠。”

    “依靠?”迎春冷笑一声,道,“你也是见过他是怎么对我的。你还觉得他会是我的依靠?”

    绣橘吸了吸鼻子,哭道:“可如果他出了事,夫人你该怎么办?娘家怕也是回不去了。”

    “我并不打算回娘家去。”贾府的水太深,一个个都是人精也似。孙家的话,人口是简单,但是孙绍祖又太过残暴。孙家她不想呆,贾府也不想回去。迎春不曾看过红楼梦,但是却拥有了原身的记忆,单看贾家,也该知道时下礼教束缚甚为严格,迎春只怕无法像前几世一样在和离之后快意人生。

    绣橘一脸担忧地看着迎春,迎春倒是释然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也不必想这么多。”

    绣橘心中想着,二姑娘最是不争,如今怕是受了昨儿的刺激,她心中又是自责又是难过。虽然她是很恨孙绍祖,可是常年的习性令她习惯了逆来顺受,她并不想因为自己而让迎春的婚姻出现问题。她咬着唇,站在一旁,看着迎春用扑在茶几上的绸布给孙绍祖擦着衣服上的脚印。

    不一会儿,那王管事便亲自端着晚膳来了。

    “绣橘,去开门。”迎春吩咐道。那绣橘听了,倒是麻利的很,将门开了,王管事赶紧端着膳食进屋,目光直往迎春与孙绍祖那处瞟。不过孙绍祖现下已经睡熟,鼾声如雷,王管事便是没有亲眼看到,也能知道孙绍祖没事——想来也是,迎春一个弱女子怎么样都不会是孙绍祖的对手。迎春吩咐王管事将膳食放下,说是等会儿自己会让孙绍祖起来吃的。王管事又看了一眼孙绍祖那边,不过因为孙绍祖已经躺在床上,她并不好一个劲地看,只能模棱两可地应了一声,方退了下去。

    等王管事离开之后,迎春便招呼了绣橘一起用膳。以往在大观园里,大丫鬟们与小姐主子们很是体贴,何况绣橘年纪小,天真浪漫,迎春性子又是那般,两人本就是处的很好的。可迎春嫁入孙家之后,凡事自然得按着孙家的规矩来,加之孙绍祖的关系……即便这厮现在昏睡不醒,绣橘还是不敢轻举妄动,还是迎春拉着她到桌子旁,绣橘才敢动筷子。

    孙绍祖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可是,他一醒来看到迎春,却又生了怒气,正想着上朝之前先教训一顿迎春,哪知怒气一上来,脑袋一昏,竟又睡了过去!迎春原本看他醒来,却也有些担忧,但见他立时又昏睡了过去,心下一宽,心想仙君的香囊倒是个好东西,只是这孙绍祖一醒必然会找她算账,一找她算账,却肯定会昏死过去,若是连着睡上几天几夜,怕是会被活活饿死……

    迎春心思一动,心道,这厮残暴荒|淫,不知害死了多少无辜的女子,他死了才好。

    这念头不可遏制地冒出来,迎春上前喊了他几句,见他绝无醒来的可能,这才冷笑一声,待到回过头,已是愁容满面,她慌慌张张地出房门,唤道:“来人呢!来人呢!不得了了!”

    孙绍祖那小厮原本就在外头候着,等孙绍祖出门去上朝。只是他不便到内院来,反而是他的母亲王管事,昨儿回去后是越想越奇怪,一夜没有歇下,今晨一早就等在主屋外头了。迎春这一叫唤,她是求之不得,赶紧出来,问道:“夫人,怎么了?老爷呢?”

    一面说,她便一面往主屋里探头探脑。迎春擦着眼泪,道:“王管事,不知怎么的,老爷自昨儿回来后便说困的不行,我只当他是累着了,便搀着他去歇息。可今儿本是要服侍老爷去上朝了,却怎么也叫他不醒。这……这可如何是好?”

    王管事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心想着莫不是老爷被这小贱人给害了?立时又想,这怎么可能?贾迎春性子最是懦弱不过的。她绝对不可能会害老爷。平日里又是被欺辱惯了,只怕是连想都不敢去想。她心思几转,又想,自己一家人都在孙府做奴仆,身家富贵都压在孙家上头,如果孙绍祖真的出事了,可是大大的不妙。嘴里已是道:“来人,快去请大夫!”

    说完,她也不去管迎春,径直往屋里走去了,迎春擦了擦泪眼,提着裙摆也进去了。

    大夫来的很快,不过给孙绍祖把了脉,却都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如此,王管事一连请了十数个大夫,都只说孙绍祖脉象平和,应该是在睡觉。王管事来回走着,道:“睡觉睡觉?你见谁睡觉是唤不醒的!亏你们一个个都自称是什么了不起的神医……”

    隔着一扇小屏风,迎春呷了一口茶,道:“王管事,我倒是唤过老爷几句的,只是……兴许老爷睡的太沉,我唤他也唤不醒。不妨……不妨王管事试着叫叫老爷?”

    王管事眉头一挑,心道,她自然有法子将熟睡中的人给弄醒,只不过,这些法子怕是会惹恼了孙绍祖,等孙绍祖醒来一定会找自己秋后算账。孙绍祖的手段也算是残酷,也亏得自己是府里的老人,他对自己有颇有三分信任,可就这三分信任,来日他想算账,打杀起来可没有丝毫情面。她心里想着事,一旁的大夫们看着她的老脸都有几分不屑,毕竟适才王管事非常不留情面地落了他们的面子。

    其中一人道:“孙夫人所言有理。兴许管事一叫,孙将军就醒了。”

    “要你多嘴!”王管事狠狠地剜了大夫一眼,她是府中老婆子,故而不和迎春一样要避嫌,她是与一干大夫站在主屋里的。此刻被大夫一激,王管事又想,虽然自己很是怕老爷的,但万一老爷出了什么事情,自己的身家财富可就没指望了,因此,她壮了壮胆子,迟疑着走到床前,弯下|身子,叫道:“老爷……老爷,你醒醒!”

    如此一连叫了十几声,一声盖过一声,可床上的孙绍祖除了打鼾半点反应也不给。王管事朝迎春所在的屏风处看了一眼,随后又看了一旁的大夫们,他们自然不会给任何主意,她眼珠子一转,将心一横,咽了一口唾沫,提起手来,对着孙绍祖的脸就是一巴掌,叫道:“老爷,你醒醒!”

    一巴掌打了下去,力道自然是轻的。不过,迎春在屏风后头瞧了却是掩着唇,无声地笑着。王管事见叫人不醒,又一连打了好几个耳刮子,许是后头打的急了,竟然加重了力道,不知孙绍祖梦里是否也有感觉,在王管事落下重重的一巴掌之后,孙绍祖猛的一巴掌拍过去!孙绍祖是武夫,力道极大,这一掌便将王管事打出老远,狠狠得摔到了桌子上,只听咔嚓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碎了,那王管事呜哇一声便哭了出来。

    “够了!”迎春厉声喝道,“王管事,你怎么……怎么能对老爷下这样的狠手?老爷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必拿你是问!”

    “夫人,这和老奴可没关系啊!这不是你让老奴去叫老爷的吗?”

    “不错,我是让你去叫老爷醒来。可谁让你动手的!”说到最后,迎春便低低地哭出声来。她的声音原本就娇弱动人,这一哭泣当真是令闻着伤心。众人都感慨地摇摇头,最后,迎春又让留下来的大夫给王管事看看有没有摔坏哪里,等给诊金的时候也极为大方。虽然一干仆从都不觉得迎春可以做主,不过现在孙绍祖睡着不起来,府里也就迎春一个可以管事的主子,自然是都听她的。那些大夫此前被王管事一番奚落,最后却得迎春好言,再得了许多的诊金,心中都对迎春有好感,临走之时,迎春又让绣橘带话给他们,如果孙绍祖一直睡不醒,还望他们一定想出法子来救救孙绍祖。

    几个大夫心中感慨不已,这贾家嫁女,京中传的沸沸扬扬。

    这全京城,谁不知道贾家?又有谁不知道孙绍祖荒|淫好色的名气,都三十好几的人了,京城里有些体面的人家都不会把女儿嫁给他。贾家嫁女给孙绍祖,自然让京城百姓的饭后谈资多了一个话题。初时来了孙府,眼见着老奴才骑在主子头上,想必孙夫人的日子并不好过。可是谁能料到,即便如此,这孙夫人却还是如此关心着孙绍祖,当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女。

    迎春这好名声就不胫而走。

    孙府中,孙绍祖的几个女人里大概也只有刘姨娘一个是真的关心他这个人的,她本打算来看个究竟,可一听说王管事去叫人的时候被孙绍祖给打了,她一想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便打消了去看孙绍祖的念头。这厢,所有人都离开之后,迎春让绣橘带一些话给厨娘,等用过晚膳,她便召集了府里上上下下所有的人,明言厨娘做的膳食无法让孙绍祖入口,将厨娘赶出了孙府去。

    贾迎春几天前还在王管事的手下救出了厨娘,可一转眼居然将人赶出了孙府,众人只当贾迎春是真的关心孙绍祖,而且还关心得不得了。赶走了厨娘,迎春道:“老爷只是一时太累了,睡着不醒,但你们这些人都给我仔细一些,如果有谁胆敢趁机作乱的,我必严惩不贷!”

    众人唯唯诺诺,无不听从,都被迎春这气势给吓了一大跳。

    到了夜里,孙绍祖又醒来一次,这厮头脑不简单,当即觉得身子有些不对劲,便想着先喊人来,也没去管迎春。不过,他一天一夜没吃喝过东西,胸口中的气压根提不上来。迎春手中拿着烛台,明晃晃的烛火映在迎春的娇容上,甚是好看。没有给他喊人的机会,迎春笑着,道:“畜生,滋味怎么样?”

    孙绍祖被她这轻柔的一声畜生叫的立即又动了怒火,道:“果真是你这贱人对我动了手脚!看老子怎么炮制你……”

    话音刚落,孙绍祖又昏死了过去。迎春将烛台放在一旁,看着孙绍祖苍白的嘴唇,心中冷笑一声,如果是在一开始,她一定心有不安,可是,经历过生死太多,而且,被孙绍祖害死的那些女孩,被孙绍祖欺辱的女孩们的脸一张张地在她的脑海里浮现,骂他是畜生的时候,她不仅仅是迎春,也是那些女孩子们。

    到了第二日,孙绍祖还是没有醒来,府中一干仆从,除了王管事一家,余者甚至都在心中祈祷这孙绍祖这一觉就别醒来了。孙绍祖虽然睡着,可府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这么多事,府中的账目却是不得不管。迎春令人带了自己去书房,亲自管起了府中的账务。这以往原身是绝对不会去书房的,而迎春呢,如果不是有目的,也绝对不会踏入书房半步。孙绍祖是将死之人,他的财产她不感兴趣是假,不过她很清楚,这些东西有更重要的去处。

    孙绍祖是武官,可到底在京中皇帝跟前做官,就是为了写好奏折,这厮也好好练过字的。迎春特意翻了他所写的所有帖子、文墨。到底这厮不爱笔墨,留在纸上的字少的可怜。迎春在书房里琢磨了整整一天,临近傍晚的时候,自己写了一份和离书,回了屋里,孙绍祖刚刚要醒来,他的脸色比起昨日来更加糟糕了,说话更是有气无力。

    “……贱……人……你到底、用了……什么妖术……”

    “妖术?”迎春委屈道,“妾身能懂什么妖术?再说了,郎为乔木,妾身敬重你都来不及,怎么又会伤害你呢?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妾身可怎么办是好……”

    孙绍祖低声一笑,道:“别以为你示弱了,你昨儿说的话我就不记得了。等爷好了……”说到这里,孙绍祖却没有再说下去。他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但他到底惜命,想着自己几次醒来都只有贾迎春在一旁,若是惹到了她,反而不好。只寻思着赶紧见到自己的心腹或者刘姨娘才好。

    贾迎春嘻嘻一笑,道:“是啦。老爷你爱记仇,我自然是知道的。”

    迎春讽刺孙绍祖急着孙贾两家往昔的恩怨,竟将怒火牵扯到原身一介弱女子身上。也是孙绍祖想着别的事情,居然只哼哼两声,却没有再被迎春激怒。迎春也不急,缓缓地从怀里取出纸张,上头清楚得写着放妻书三个字,并且这一笔一划都是孙绍祖的字迹!孙绍祖看了登时一个激灵,他怒道:“贾迎春……你……你……”

    到底是两天两夜没吃喝,他就是动怒也喊不出素昔的声势来。迎春笑眯眯地道:“老爷,妾身今儿练了整整一天呢,怎么样,练的如何?是不是和老爷的一模一样啊?”

    “你……你休想!我还没折磨够你……你……你……”

    迎春对着他,无声地说道:“由不得你。”

    只看着迎春的唇一张一合,孙绍祖气不打一处来,扬起手来就要掌迎春,可这怒气刚刚上来,孙绍祖便又昏睡了过去!此番孙绍祖却有些明白了,每当自己对贾迎春动火,就会陷入昏睡。只可惜,他却依旧没想到根本,只有他想伤害迎春的时候,才会如此,当然,即便他想明白了,那也无济于事,到了明日便是第三天了,孙绍祖武功再高强,三天三夜,滴水不沾,怕也是要活活渴死。迎春拿了早就备好的印泥,拿着孙绍祖的手,在和离书上按了个拇指印。

    她抿唇一笑,她要的只是一张和离书,至于是不是人家愿意给的和离书,又有什么关系?

    将和离书放妥帖了,迎春将屋外的绣橘叫进来,问道:“江婶子办的事情如何了?”

    “夫人放心,都办妥帖了。”绣橘两眼放光,到底有些担忧,又问,“只是,夫人,咱们真的可以离开吗?”

    “放心好了。”迎春对绣橘一笑,心中却在想,那王管事是孙绍祖继母的人,孙绍祖出事之后,王管事怕就去告诉孙绍祖的继母了。不过,就算她那个便宜婆婆来了,怕也赶不及了。

    诚如迎春所料,两日后,老夫人便在她小儿子的陪同下来了京城。不过,她来的很不是时候,因为这时的孙绍祖已经没了呼吸,僵直地躺在床上,浑然是个死人了!迎春正扑在他的床前放声大哭。这老夫人登时就是一愣,心里想着,这下可不好,自己的富贵日子到头了!这老夫人是孙家没落之后,孙老爷子娶的继室,当时的孙绍祖已经有五六岁的年纪,这老夫人对孙绍祖不冷不淡的,等有了自己的儿子,更是直接无视了孙绍祖,孙绍祖便在乡下和一干流氓痞子厮混,好在他本性却是个有志气的,一心想着去谋个官职。后来也是运气好,虽然没得到贾家的帮助,却也在行伍里混出了名头来。

    他爹在早些年没了,他的长辈就只剩下这关系不冷不淡的继母。也许是因为当今皇帝重视孝道,孙绍祖这厮也惯会琢磨,兴许是为了迎合皇帝的心思,对他这个继母却是十分的好。别说是一干的俸禄银子都给了继母,甚至还给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在乡镇里谋了个差事。他弟弟不成器,和继母两个都依赖着孙绍祖过日子。

    也是两人没什么远见,眼巴巴得盯着孙绍祖手里的银子,自然也没什么好心思,就觉得孙绍祖对他们好那是应该的,从未对孙绍祖有过什么实质上的关心。所以,孙绍祖年纪这么大了才娶亲也是有这层关系了。而且根据原主的记忆,孙绍祖是娶了她以后才写信通知了继母一声,这继母也没什么表示的,就“哦”了一下表示自己知道了,另外眼巴巴地又盯着孙绍祖收来的酒资。

    “果然死了?”老夫人将王管事带到无人的地方,问道。王管事点头,道:“这些日子请遍了京城里所有的大夫,都不知道是什么怪病。就这么活活地……睡死了。”

    王管事也是老夫人的人,算是孙绍祖从老家带来的唯一的家仆。老夫人骂了一句乡下人的脏话,又道:“大娃子留下了多少财产?”

    “老夫人,老奴这些天都躺在床上起不来,听说府里的财务都是夫人管着。”王管事朝主屋使了个眼色。

    老夫人皱着眉头,道:“那个女的就是他娶的京城里的贵小姐?我看她娇娇弱弱的,一定不会干活。现在大娃子死了,她不定要跟我到老家去。手不提肩不能扛,去了老家可不白白多一张嘴巴吃饭?”她眼珠子不停地转着,心想,这人死都死了,就算死的稀奇古怪,要调查起来却还要花费银子。反正死了还不如省点钱。不过,他这个死鬼老婆留下来却会分了他留下来的财产,这财产应该一份不落地给自己的小儿子才是。

    正想着怎么处置迎春,一旁的王管事已经说道:“老太太不妨休了她……让她净身出户?”

    王管事不知何故,一直对迎春怀着莫名的恨意。大概是因为迎春初时的懦弱,让她饱尝了将贵人主子踩在脚下的痛快,但后来被迎春救走了厨娘,一直没有报复迎春,故而怀恨在心。此刻出了这样的主意,却也正好合了老夫人的意。老夫人正打算对迎春发难,忽然听下人喊人,原来知道孙绍祖死了,刘姨娘便令人去买了堕胎药,一碗药下去,将她和孙绍祖的孩子给整没了。

    迎春赶去的时候,老夫人已经在刘姨娘的屋里了,刘姨娘昏迷不醒,迎春赶紧命人去请来了大夫,老夫人不满道:“不过是个妾室,死了就死了,请什么大夫,浪费银钱。”

    “老夫人,毕竟人命关天……”迎春带着哭腔,说道。

    老夫人登时将脸拉了下来,道:“好呀!你居然敢顶撞与我!我这便代我苦命的孩子休了你这不详的妇人!”

    老夫人变脸实在太快,不过迎春也很快猜到了关键所在,她心中冷笑,幸好自己早就让江婶子在外买了房子,将一干嫁妆都带走了——好吧,其实也没多少嫁妆。不过到底可以过日子。否则此时此刻再想带走,怕是不可能的。这老太婆一心想让自己净身出户呢。迎春哭了好一会儿,又说什么自己对孙绍祖是一片真心实意,他死了自己也没想活了,云云。最后,又说自己对孙绍祖敬重,自然也对老夫人敬重,所有的银钱都愿意给了她。老夫人听到这里倒是眼睛一亮,迎春见自己猜中了她的心思,心底冷笑,偏又说自己是侯门贵女,如果被休弃了,不仅仅贾家的脸面不好看,而且老夫人这样,儿子刚刚死就休了儿媳,显然也不好,最后,和老夫人达成协议——

    财产归老夫人所有,迎春与孙绍祖和离。

    刚刚说完,已有大夫来给刘姨娘把了脉。老夫人得偿所愿,对一个毫不相干的便宜儿子,尤其是已经死了再也带不来利益的死儿子的妾室丝毫不关心,乐呵呵地在命人草草地准备了灵堂。倒是迎春携着绣橘去看了刘姨娘。刘姨娘已经醒来,见到贾迎春,便是冷笑起来。

    “夫人好歹毒的心肠。”

    “彼此彼此。”迎春也不和她废话,“世间最亲密的莫过骨肉。若说歹毒,我又如何能与姨娘相比。”

    “哈哈哈,你可真是不识时务。就孙家那老太婆,你以为她会让我生下老爷的孩子?孙家我是留不住了,孩子早一日没了,我早一日寻个旁的人家。倒是你……”刘姨娘尚且不知道迎春和离之事,只说,“跟着那老太婆去了乡下,到时候只怕比在老爷跟前更难。”

    “我该谢过姨娘好言相劝啊。”迎春此刻对刘姨娘倒是有些改观,她之前对孙绍祖表现的情深似海,现在看来不过是讨他欢喜的手段而已。这女人为了自己,甚至可以伤害自己,如果是原身对上这女人绝对没有任何反手的机会呢。她笑道:“不过你放心,老太太是个好人,已经决定让我和孙绍祖和离了。”

    刘姨娘一怔,不可思议地看着贾迎春,按贾迎春的性格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即便孙绍祖对她百般不好,可这档子就和离了,她多少会有些难受与不愿。可是没想到,她现在的表情如此从容。刘姨娘不仅都要怀疑,自己以前认识的贾迎春只是她的表象——甚至,如果是眼前的这个迎春,孙绍祖的死很有可能与她有关系……刘姨娘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不过即便孙绍祖的死很奇怪,却绝对不会有人怀疑到贾迎春的身上的,这个世界上,她是最不可能害人的那个。刘姨娘怀疑归怀疑,却也是不信。

    贾迎春和离一事,若放在早些个朝代,娘家兴许还劝闺女再嫁。不说孙绍祖是死了,就是他活着,那么混账的一个东西,好的娘家还是劝女儿和离的。可时下不同,和离不过是明面上好听一些,尤其是贾家这样的大户人家,从未有一个女儿被休弃的,此时此刻都觉得脸上无光的紧。迎春原也没想他们能给自己多少好脸色,等宗族的长老离开后,迎春回屋将东西一收拾,拿走了柜子里的香囊,带着绣橘便从后门悄悄溜了。

    江婶子买下来的宅子都已布置妥当,迎春的嫁妆可不多,买宅子的钱确实挪用了一部分孙绍祖的银子,不过迎春一点也不愧疚,更不会觉得感激。至于往后的生计,迎春是丝毫不担心,她早已不是无知的少女,几世的经历让她有百般营生的手段。

    贾家的人也没有再来找过她,兴许是觉得她这么辱没门楣的女人死了才好。当然,这是迎春求之不得的。

    而一年之后,贾家却出了事。

    眼看着他起高楼,眼看着他宴宾客,眼看着他楼塌了。

    迎春听过便作罢,只后来听江婶子说,贾家的一干女眷本是要被充为官奴的,可后来皇恩浩荡,只发落了身上有几条人命官司的人。迎春戴了笠帽,去了京城,经过贾府的时候,却见一名丫鬟搀着一位弱不禁风的美人从贾府出来,上了早就备好的马车。迎春一怔——这病美人可不就是林黛玉吗?!她作为花拾的时候也是看过书的,书中写着贾宝玉和薛宝钗成亲当晚,林黛玉便香消玉殒了,不过想来也是,《红楼梦》一书后面四十回本不是曹公手笔,谁知道结局是什么?!可林黛玉如今怕是囊中羞涩,而且她身子虚弱,只怕离开了贾府,也活不了多久……

    想到林如海身任肥差,而且几代下来都是一脉单传,别说林如海自己挣了多少身家,就是几代积累的钱财都有不少的。可怜这小姑娘去了贾府,还以为一草一纸皆是取用他人的。若不是拿了林黛玉的绝户财,凭贾家败絮其中的底子也能造出一个大观园吗?

    心中存了几分怜惜,等马车出了城,迎春便命人将林黛玉请来了自己的府邸。林黛玉见了迎春甚是高兴,得知她和孙绍祖和离,大观园里的所有姐妹都很是伤心。她不善表达,只心中更是惆怅。后来和离后,本以为迎春会回府来,哪里料到从此就没了音讯。迎春可不想林黛玉伤害,赶紧转移了话题,还说自己这些年学了一些医术,要给林黛玉看病。她前世是罗氏女,几年的功夫也学了罗氏女的所有医术,可谓是精湛。林黛玉初时只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拖着病躯去江南,一是不想看到娶了薛宝钗的贾宝玉,二来也是存了落叶归根的悲凉之意。哪里料到迎春果然比那些神医还要妙许多,被她调理了几日,身子竟是一日比一日好起来。

    对于迎春来说,这一世过的并不单调。离开孙家以后,起初几年,随着绣橘年纪见长,她确实下了好一番功夫才解开了绣橘心中的郁结。莫说是古代,就是现代,很多男人也无法接受自己的妻子被人奸|污过的事实,甚至有许多男人还会因此而轻贱女人。即便女人也是受害者。可迎春认为这并非是关键所在,这些年,她教绣橘练剑,教绣橘学医,女人一生也可以拥有很多东西,并非是非依赖男人不可。绣橘明白了这个道理的那一日,便就是郁结打开之日。

    对于绣橘的遭遇,林黛玉渐渐也知道了,她本就是聪慧之人,此前在贾家是如履薄冰,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可如今见了迎春对待绣橘的态度,以及绣橘的坚强,都让林黛玉对自己的生活产生了改观。后来她慢慢也想到了许多之前不曾想到的东西,眼界开阔了,再想起贾宝玉的时候也不那么心疼——反而是想当年到了贾府,外祖母让自己与宝玉同吃同住,原来在别人的眼底,她已无什么名声可言!当时她年幼,身旁跟着的丫鬟也不晓得这些事情,如今想想,件件事情都可怕的不得了。不过这又如何,如今的生活很充实,又离开了贾家,对宝玉最后的一丝挂念也没了,如今虽不如贾家过的日子富贵,却令林黛玉身心更加自由。

    迎春此生有绣橘与黛玉相伴,后来她们二人都寻了如意郎君嫁了,眼看着她们过的很幸福,迎春此生的心事才算是全部了结了。

    紧紧握着手中的香囊,不知下一世等待她的又是什么。

    等她再度醒来,眼前的事物却与素昔所处的都不同。不过她能感受到,自己这一世的身子比以往的都要好,而且隐隐还能感受到腹内一股子真气在流窜。她立即抬手看了一眼自己,却见自己正坐在一个蒲团上打坐,一身的道服着装!

    ——这一世怎么成了个女道士?!

    可女道士又怎么会成家?那还谈什么和离不和离的?!

    正想着,她脑海里也有了原身的记忆——她乃是摆夷族酋长的长女刀白凤,嫁于了大理的镇南王段正淳,育有一子段誉。因为段正淳风流花心,刀白凤一气之下在道观带发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