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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平明送客楚山孤(送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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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琅一手捂着辣辣的脸颊,又揉了一下刚刚被扯的耳朵,恼恨:这么弱小!为什么这么弱小?如果自己足够强大,何至于让人扯耳朵扇耳光?如果自己足够强大……

    韩琅不去记恨刚刚的丫鬟和那个看起来温和无害的“善良小姐”。这种事情太正常了!因为这本就是一个上位者对卑贱者该有的姿态。

    正如那丫鬟说的,打死都是好的。

    因为,她,卑贱如斯!她的手上没有一丁点权势!她浑身也没有一丝保护自己的能力!她弱小又卑微!

    韩琅冷笑,眼里终于涌满泪水,咸咸的落到嘴角,吸进胃里心里,带着涩涩的苦味。一只银色的小毛团,瞪圆一双黑色的眼睛,看着流泪却没有哭声的韩琅。

    它悄悄接近她,藏身花丛后面,银色的毛发柔和发亮。看到韩琅擦眼起身,“嗖呼”一声飞走了。韩琅只看到一团银色从眼前晃过。

    眼花了?韩琅摇摇头,拍拍身上的土,摘掉裤脚上挂住的枯叶。

    韩琅看了一眼手里的枯黄,嫌弃地扔掉,咬着牙,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师父!”韩琅看到院子石桌旁正喝茶的顾之上,故作开心地喊道。

    顾之上看着脸上带着红手印子的韩琅,愣了一秒,严肃问道:“谁打的?”双眼锐利地瞪着韩琅水寒星眸。

    韩琅收了笑意,下意识地遮住红肿,垂下眼睫:“我……在街上……遇到一个疯子,被打的。”她不敢看师父怒气冲冲的眼睛,不由自由地倒退了半步。

    “哼!”顾之上甩了甩衣袖,疾步走出去。

    “师父!”韩琅慌张扭头,跺跺脚,紧跟着师父,“师父,真的,是碰到了一个疯子,真的!师父去哪?”

    韩琅伸出小手拽住师父背部的衣角,不让师父去问车夫情况,因为根本就藏不住。

    “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说着说着,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着泪珠,随即噼里啪啦就滚落了颗颗眼泪。

    顾之上叹了口气。

    毕竟是个孩子,纵然身负仇恨,但内心还是个娇弱的女孩子。

    他皱着眉头,冷静下来,点了一下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既然她喊我一声“师父”,那这委屈,咱就不能让孩子受着。

    “你去找车马,咱们现在就走。”

    韩琅听出师父的怒气,不愿再多说激怒师父,赶紧去找车马了。

    顾之上看着徒弟走了,气呼呼地撅着白胡子,朝着门房走去。我倒是要看看,谁欺负我徒弟?我顾之上行医二十多年,从未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从门房打听到,韩琅回来时,好好的,没有受任何伤,又找了院子里的婆子问。婆子们支支吾吾不敢说什么。顾之上一想,便了然,是府里的人且是很高贵的人打了韩琅。

    他走回院子,拽着收拾行囊的韩琅,脚步如飞地朝天宫寒月所在的院子走去。这府里上下都认识顾之上,但是却都未见过韩琅。只几个随侍的人见过他,还误以为是顾神医的药童,不甚在意。而且,他们是昨晚上夜黑后进府,所以韩琅为神医之徒,鲜有人知。

    丫鬟仆从们看着顾神医,都纷纷行礼,退让。天宫寒月的侍卫亲自引着顾之上到了天宫寒月的院子,到了内堂。

    “城主大人!”顾之上喊道。

    而那个在榻上躺着的城主,此刻正由一双白皙柔荑按摩着双腿,听到声音随即敛起懒散,端正坐姿,问道:“神医,发生何事?如此急慌?”那按摩的丫鬟起身,立于榻侧,看向来人,突然脸色煞白。

    顾之上气得胡子一抖,冷脸道:“城主大人,小老儿是请城主给主持公道的!”

    “哦?”天宫寒月看了一眼韩琅,自然注意到那红肿的手印,“何人?”

    顾之上刚想回头问韩琅谁打的,就听到杯碟碎地声音,紧接着一个丫鬟惊慌倒在天宫寒月脚下。

    “君上,饶命!”她身子发抖,声音发颤,头咚咚磕地。

    “拉出去,杀了,喂狗。”天宫寒月冷言说道,扫了地上的丫鬟一眼。

    门口的两名侍卫上前,拖着瘫软求饶的丫鬟离开,刚刚那丫鬟磕头的米色玉石上留下一圆鲜红的颜色。

    凄厉喊叫求饶,声音渐渐变小,直到消失。

    韩琅打了个哆嗦。那丫鬟虽然跋扈,可转眼就没了性命,而且被喂了狗……一阵冷意漫上韩琅的心尖。

    天宫寒月冷冷看着身侧的女子,“你对手下管教无方,罚一年俸钱,从此不必近身伺候!”

    “是!”他身边的粉面女子盈盈拜倒,脸上没有任何不快,倒是很甘心情愿,“君上教训的是!奴婢愿意进佛堂陪老夫人礼佛,沉潜修心。”

    韩琅的眼睛闪了闪。一抹不解从眼里逝去,但是巧被天宫寒月捕捉到。

    “好。既然礼佛,那心要诚。”天宫寒月从韩琅脸上挪开目光,看向粉面女子,“去落霞庵为尼,好好修修心!”

    说完,不看粉面女子惊讶的表情。径直走到顾之上身边,拱手道:“神医,见笑了!家教不严,让令徒受委屈了。”

    韩琅低头,不置可否。

    寂静的午后,长长的古道上一辆马车朝着神医谷行驶。

    同样的午后,一处雅致的院落里。一女子低首,跪别公子。

    “紫罗!”男子看了一眼地上那个粉面桃腮的女子,“万事小心!”

    女子抿唇,拜倒,“定不负公子所托!”抬起水润双眸,深情地看着榻上的美如谪仙的男人。

    一炷香后,尼姑庵里,穿着朴素的粉面女子对着身边的丫鬟道:“红香,你可想好了?”

    “小姐,绿意姐姐没了,只有红香陪在小姐身边,去哪都陪着。”丫头哭着抱住女子的腿,抬着泪脸坚定地说道。

    三个月后,本该剃度为尼的女子,带着小丫头,乘着一辆普通的马车朝着西风国而去。车马消失在夏日通红的夕阳里,灼热的风卷着古道上的尘土,飞扬弥漫。

    且说韩琅回到神医谷,看着面色依旧不好看的师父,乖巧地沏了一杯薄荷茶,端到师父跟前。

    “师父,喝茶!”韩琅明丽地微笑。

    顾之上接过茶杯,看着小小的韩琅叹了口气,“我该好好教你本事了!从现在开始,除了早晚功课,还要把广医阁的医术,都看完背过。医术不是儿戏,需下苦功夫!”

    韩琅答应着,这正是她想的。没有本事,自然受人欺侮,吃苦背书,她是不怕的。

    离开了师父的沉香院,韩琅朝着广医阁走去,腰间的钥匙一晃一晃,随着韩琅的脚步而来回摇摆。

    “公子,为什么还要再等两天?”竹林里传来宋客的声音,韩琅停住了脚步。密密的竹林,翠色的枝叶繁茂,挡住了韩琅的视线,但是声音却很清晰。

    “明天就走,给暗夜他们知会一声。”逍遥尘声音淡然,透着依旧的好听,如珠玉一般润泽。

    韩琅琢磨着,逍遥尘打算走了?可是自己还没有好好谢过他呢!我可不想欠人情分。

    她秀丽的眉毛蹙起。抬起脚,朝着声源走去。

    逍遥尘和宋客朝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看去。

    午后的阳光稀疏洒落在韩琅的身上,带着空灵和梦幻,虽是小小的女孩,却带着不合年纪的媚惑,逍遥尘的呼吸紧了紧,心跳漏了一拍。

    他这是怎么了?他挪开目光,寒了脸。

    “公子,好闲情!”韩琅看着逍遥尘面前古琴,又掠了一眼那青瓷的酒壶,“可是,公子不宜饮酒吧?”

    逍遥尘一笑:“丫头,你说的对。可是这不是酒,只是花露,要不你尝尝?”他洒脱又戏谑地对着面前的小女孩说着。

    韩琅瞥了一眼纳罕惊异的宋客,心里暗骂了一句。把我当猴子耍?是不是酒,你的小厮不知道?

    “公子,请继续品花露弹琴好了!我有事要忙,便不打扰了。”说完,就想从逍遥尘身边走开。

    却刚迈了两步,身后传来逍遥尘的声音。

    “明天我要离开了。丫头,你还没好好谢过我的救命之恩呢!”

    韩琅顿足,扭头:“古人云,施恩莫望报。公子如此挟恩以报!可不是君子之风。”

    其实韩琅是想好好感谢逍遥尘的,但是这厮有些古怪,又这样要求报答,她反而意向冷冷,心里有些抵厌。

    “哦?”逍遥尘挑眉,“可我本就不是什么君子!要那君子之风作甚?”

    韩琅气呼呼地,想驳斥,但是却无话可说。对视片刻,韩琅终于败下阵来,拧起了眉毛。

    “我身无长物,恩情日后报还。”她心里悄悄说着:以后不会再见了。等回了东水国,你就是锦衣玉食的皇子,还想起这等小事?

    “好,一言为定。我等你来报恩!”逍遥尘好心情说着,甚至带着点无赖的味道。一旁的宋客心里犯嘀咕:公子,怎么变得这么小气了?真是好生奇怪!

    韩琅嘴角抽了一下,暗骂,堂堂一国皇子,器量狭小如此!真不是什么君子!

    她有些赌气地狠狠点头,心里却叹气,然后离开竹林,朝着广医阁而去。

    望着匆忙而去的韩琅,逍遥尘的眼睛里盛满笑意。这小姑娘,虽然冷淡,但是却很有意思。

    第二天一早,韩琅淡漠地看着逍遥尘在一帮护卫下,离开。

    她眼睛寒冷,神色暗淡下去。我若有命,会找机会还你这个恩情,但是……

    标题出自唐代诗人王昌龄的《芙蓉楼送辛渐》

    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

    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诗句很简单,相信大家都很熟悉最后两句吧!就不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