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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烧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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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更敲过,夏翩跹无事可做,偷偷跟着打经的更夫,强抬着打架的眼皮从东街窜西街,再从西街逛回东街,哈气连打算算时辰,眼见天色渐明,夏翩跹约莫那属程咬金的东西这时候也该走了,便打算绕回叶声闻所住的宅子。

    出于习惯她转弯抹角在街上走着迂回路线,用了足足一刻钟才到地,心中正想着叶声闻一个身体两个魂灵这挡唠什子的事情,把双手按墙正要翻回那院里的当口,突觉肩头被人轻轻捏了一把,一惊之下她心神尚自不乱,也不回头左足连点,转眼已越过了七八步的距离,双手护胸这才转身,哪想刚刚转身,肩头又被人在身后捏了一把。

    接连五六次越步转身,却始终不见背后人影,她吓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再动。

    鬼?

    眼睛瞄向地上,借着洒在地面上的月光,她总算是看到了身后人的影子。

    鬼魂没有肉身,是虚体,地上有影子就说明身后是个人。可这来人身形腾挪间足不沾地般的无声无息,可见功夫远在自己之上。

    “方子天!你弄什么玄虚?”

    只听后面的那个声音似是有些失落,叹了口气道:“方子天有什么好。”

    凡事喜欢往好处想,是夏翩跹一贯的性子,可江湖永远要比人们想象的深。

    心里一毛,夏翩跹没听出是谁但那声音确实不是方子天,这时脖颈上突觉一湿,竟是身后那人俯头过来舔了自己一口。

    “真嫩!你猜本座是谁?”

    夏翩跹慢慢转过身子,那人再也没躲,眯眼一瞧只见面前这人儒生打扮手摇折扇,正是白莲教主韩伟庭。

    惊怒交集,她恨恨在脖颈上抹了一把,心知不敌,转身就奔。

    她想越过墙,想让叶声闻吃了他。

    离院墙大约有十步的距离。她抢了两步,韩伟庭已经站到了他面前,双臂开张吟吟邪笑,夏翩跹只要再冲一步,正好撞在他怀里。

    她脚下急收,向右蹿出,没走三步,韩伟庭又在面前。前后左右她连换了四个方向,始终冲不出第五步。韩伟庭见她花容失色,甚是高兴。明明手到擒来。却偏偏要尽情的戏弄一翻。

    韩伟庭这时心里甚是舒坦受用。这戏耍简直跟扒她衣衫、扯她侍裤一样美妙无比。

    老猫捉住老鼠时,常常擒之即纵,纵之又擒的以此为乐,就好比西天如来。八风吹不动稳坐紫金莲,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明知齐天大圣在自身面前不过泼猴一只,却还是让他翻了个十万八千里。

    眼见势头危急,夏翩跹从腰间抽出流火飞红,照他喉咙、心口、下阴刷刷刷连刺三剑,韩伟庭身形微侧,笑道:“别动粗,好生伺候着。”右手折扇轻描淡写已将她短剑带向身外。左手穿出,已搂住夏翩跹纤腰。

    挣扎着扎下一剑,却觉手腕子一麻,流火飞红已被夺去抛在了地上,夏翩跹得了个乘隙身子刚要争出。立即又被韩伟庭伸双手抱住。这一下她身上无力,再也动弹不得,已知被其扣住了双手脉门。

    韩伟庭双臂紧搂,大功就此告成朝思暮念的美人这下终于抱了个满怀,他眯着眼嗅了嗅夏翩跹发间的味道,不禁放肆淫笑。

    夏翩跹被他紧搂的难受,韩伟庭左手又在自己的脸蛋上肆意抚摸,她没法反抗心中恨极下呸的一声,将口水吐在他脸上。

    抹下了脸上的口水,想不到韩伟庭笑容不变,将手送到面前,张开嘴就势舔了一口,唑吧唑吧嘴道:“本座就得意你这副倔劲儿。”

    夏翩跹正要张口去咬他,就听院中响起一声怪笑,接着黑甜睡穴被韩伟庭一戳,就此晕去。

    ※ ※ ※

    夜里方子天回到天津卫,拦了马车回到督监府,刚走进马棚的时候见到雪青宝马旁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蓝兰,另一个背对着自己正在吃东西,瞧那狼吞虎咽的背影都落魄到家了。

    他这雪青马日行千里,金贵的很,方子天向来自己照料,整个府里除去曲儿偶尔要进去牵马到院子里骑玩外,这马棚里面其他人等一概不得入内。

    走到进前,方子天哈下腰,歪了身子探眼瞧时,那背对着他的男子也发觉有人,正巧回过头来。

    那人面上胡子拉碴看上去脏兮兮的,手里抓着一只甚是肥大的鸡腿,他看了方子天一愣,嘴里还塞满了饭食。

    方子天一皱眉,觉得这人面熟,见是见过可一时间没认出是谁。

    “臭要饭的!谁让你进来的?”冲蓝兰摆摆手,方子天让她赶快站到自己身后来。

    蓝兰不敢违抗,乖乖地站到方子天身后,低声道:“他是蓝兰大师兄。”

    “谁?!”

    那人转身站起来,一恭到底:“姜午阳见过尊驾。”

    方子天带着极度诧异的表情,走到那人近前,就着饮马的水槽沾湿袖子给他抹了抹脸上的灰尘,定睛再看还真观云宫姜午阳。

    脸上瞬间写满了疑问,方子天道:“哎呦,姜少侠来了怎么不进屋?在马棚里吃什么饭啊?”

    蓝兰走过来轻声道:“曲儿小姐见到他会不乐意的....”

    树倒猢狲散,眼见着曾经年少有为怒马鲜衣的男子汉如今落得这步田地,竟在别人家马棚里讨食,这牲口圈再干净也不是人住的地方,方子天不禁怜悯之念油然而起,忙伸手帮他摘了摘身上的乱草:“施了礼数姜少侠莫怪,这是什么时候来的?”

    蓝兰道:“师兄无处可去,来了三日了,我知道这里别人不敢进,曲儿小姐近来也没有骑马的意思,就让师兄一直躲在这里。怕曲儿小姐知道,蓝兰真不敢把师兄安住再别处.....”

    蓝兰说道这里,见姜午阳双手紧攥,眼圈一红,便住了口,姜午阳忙把头低下去,欲遮住脸上羞耻之色。

    方子天面上有些挂不住:“谁说她是小姐!”

    厢房里来了外人。还是曾经在回音岛伤过自己的人,曲儿黑着脸坐在主席上,抖脚抬着二两腿儿望天,看都不看姜午阳一眼。

    蓝兰把饭食端上来,桌上有荤有素八菜两汤,菜香飘起处可见蓝兰近来在曲儿的督促下厨艺真是突飞猛进。

    方子天起身,先给小祖宗盛饭,又把肉汤泡进饭里,端着碗夹了几口菜放在米饭上这才放到曲儿身前。蓝兰坐在姜午阳身旁将方子天的举动一一看在眼里,之后低着头却是半晌也没动筷子。

    桌上没人说话。一起时间气氛有些尴尬。方子天轻轻咳了一声。冲着蓝兰道:“夏莲呢?”

    蓝兰赶忙回道:“她在厨房吃过了,后院练剑呢。”

    方子天哦了一声,再想说点什么可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话题。

    桌上依旧没有人动筷子,方子天带了个头夹了一口菜。放嘴里正要夸着菜做的味道不错,就听曲儿冲姜午阳道:“姜大侠这次是来接蓝兰走的吧?”

    姜午阳看了一眼曲儿满面的神气,又看了一眼冲着她嘿嘿干笑的方子天,把头低了下去,不住地摸着右手上的断指处。

    蓝兰不动声色的在桌下踢了他一脚,姜午阳顶着曲儿咄咄逼人的目光艰难开口:“观云宫散了....姜午阳身无分文...走投无路,其实这次来,是想在尊驾这里莫个差事....”

    “好说好说。”方子天应的痛快,要说锦衣卫下边一群酒囊饭袋。姜午阳这等人才主动上门,他自是求之不得。

    正要再说些场面话。却听曲儿抢道:“你们观云宫还有多少人?我家主子再有闲钱,也收不起你们这许多吃白食混闲饭的。我看你还是吃了这顿就走吧,不过蓝兰得留下,她在我们家当个下人总好过跟着你过街讨饭。一个女儿家总不能不明不白的跟着你饿死。”

    姜午阳满以为蓝兰会帮着自己说句话,可没想到她一声没吭,当年涿鹿山娇生惯养上管天下管地的山大王如今也看人脸色过生活,而他一个落魄之人在这张桌子上,更是只有低头的份。

    拍拍桌子一走了之容易,可肚子饿谁管啊?如今这兵荒马乱的年月想找富贵人家偷银盗钱都没地寻去。

    笑一收,方子天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撂,曲儿脖子一缩,赶忙在怀里摸出鼻烟壶撅着嘴递了过去。

    接过烟壶,方子天已然没有笑模样:“挑几样爱吃的,到楼上自己吃去。”

    曲儿一脸委屈,坐在桌上死活不动地:“他用剑刺过我!”

    她指了指胸口撒娇道:“就这里,当时还出血了呢!”

    姜午阳道:“曲儿小姐,那日姜某误以为你是白莲教妖徒,实不知你是督监府的人,小姐心里气不过,姜末现下就自断一指来给你消气谢罪。”

    方子天没动,却没想到姜午阳还真是说来就来,起身捡起放在脚边的拨云剑抽出来,作势就要向按在桌上的右手斩落,方子天指间酒盅一弹,将拨云剑落下的角度撞偏了半寸,斩在桌上坎坎与姜午阳右手无名指贴齐。

    姜午阳这一番动作,曲儿扭着头看都没看,而蓝兰眼见大师兄手上仅剩四指,心中一痛鼻子犯酸眼泪跟着就流了下来,起身跪在曲儿面前,知道方子天向来宠着她,只要陈曲儿顺心那什么事都好说,她摸摸眼泪央求道:“曲儿姐姐,你看在蓝兰每日做饭的份上别再为难师兄了......”

    拉她一把,曲儿慎道:“我就见不得你哭,难看死了!丢死人了快起来。”

    一听陈曲儿放口,蓝兰又跑去求方子天:“师兄在涿鹿山时忙前忙后,整个观云宫都是他在打理,才能人品都是极出众的....”

    方子天一笑:“你师兄那指头不是刚才断的,别心疼了。”

    蓝兰知道方子天不在小事上糊弄人,方才师兄手上也没见有血,这时就转头去看姜午阳,只见他听到方子天提起断指之事脸苦痛之色真是难以言说,想来必是之前左丘辰攻山时大师兄力战外敌才受了这伤,蓝兰心里一酸,流出了泪更多了,料来真不知分开这些时日师兄是受了多少苦。

    姜午阳放下剑,单膝跪地向方子天道:“只要尊驾肯收留,姜午阳现下就斩鸡头立毒誓,蒙恩不忘,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曲儿这当口看蓝兰哭的难受,便岔开话题打趣她道:“院子里的鸡这几日早都教你师妹炖啦,姜大侠斩什么鸡头!”

    一股莫名的不详之感突然涌上心头,方子天惊道:“你说啥!鸡都炖了?”

    曲儿:“可不,连前几天邹县高价买回来的那大花鸡都没放过,一看你回来她就宰了一只!殷勤的不行!”

    蓝兰面上一红,低头站在姜午阳身边没吭声。

    “就剩下一只了!?”方子天心里尚存一丝希望。

    蓝兰摆弄着衣襟,依然没听出方子天的急迫,红着脸羞道:“两只都没剩,早上一只炖午阳哥了,桌上那只大烧鸡是最后一只。”

    “啥?这可是十两银子一只啊!本小姐还没碰过他就先打了牙祭?”

    陈曲儿一直坐在桌上,这时拍拍胸口,安慰自己不生气,往嘴里添了口饭,赶忙伸手就要去撕那烧鸡的大腿。

    “住手!”方子天一声爆喝,一个箭步跃过去,护命似地抱住盘子上的那只烧鸡。

    “你们这群败家的祖宗!别动!都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