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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 是非曲直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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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天行应天帝龙延拓和傲苍平和帝慕容修文启程回国,飞凰帝率文武百官相送至城外十里亭。

    玉潇然刚回星辰殿,便被殿内那紫色流光的身影闪到了双目,声音中情绪未明:“应天帝不是启程回国了吗?”

    “应天帝是启程回国不假,那跟我有何干系!”龙延拓依旧斜靠在软榻之上,姿态悠闲,神情优雅,唇边一抹浅笑艳成天边一片夺目的火烧云。

    玉潇然翻了个白眼,而后面色一变:“你不是想住我这星辰殿吧?”

    “然儿若是不愿,大可在宫里辟出一方皇宫,将我安置妥当!”龙延拓嫣然一笑,魅惑天成。

    “你……”玉潇然因这人厚颜无耻而声音一窒,若真如此,那还了得,历来只有皇上给妃子另辟宫苑,应天帝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启程回国,若是让其他人知道他去而复返,那四海岂不掀起了轩然大波,她上前而立,居高临下看着闭目养神的男子,在他脸上投上大片阴影,“贵国仪仗未曾走远,皇上您现在赶去还来得及!”

    “然儿真的想让我走?”他唇边笑意扩大,微微抬了眼,因为阴影相遮,以致他的神色迷蒙看不清楚喜怒。

    她突然想起昨日的不快来,挪开了目光:“应天帝是走是留,朕无权干涉!”

    他唇边的笑意突然扩大,猛然伸手将她拉向自己,与之面面相对:“世界上想挽留人,却说得如此霸道的人,怕是除了然儿,再也找不到其他人来!不如然儿就将我收入后宫可好?”

    “胡言乱语!”玉潇然猝不及防被那人拉下,身体便尽数落在了那人身上,使得她浑身一僵,羞怒交加,直觉想要起身,却被那人更加用力一把拉下,他的声音喃喃响在耳际:

    “然儿,别动,让我抱一抱,就这样抱一抱!”

    他声音悠长,不似平日里那般散漫和漫不经心,让她坚硬的心头渐渐软了下来,而后缓缓趴向他的肩头,声音喃喃:“对不起!”

    昨日,她的反应,的确太过伤人。

    他轻轻一笑,温软绵长的鼻息吞吐在她的耳际,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充满宠溺:“傻丫头!”

    “你就这样送了个空的御辇回去,添香非疯了不可!”玉潇然想起他的金蝉脱壳之际,促狭一笑。

    龙延拓幽幽一笑:“我把玄彬塞在里面了!”

    “你……”玉潇然不禁哑然失笑,想起添香冰冷的面色在御辇内看到玄彬那一刻的表情,只怕是玄彬有得好果子吃了。

    “怎么,然儿不是嫌我这小侍卫碍事吗?所以我就谨遵圣旨将之发配回国了!”龙延拓得意一笑,“这下,然儿不会说有人会打扰我们了吧!”

    “呸!”玉潇然啐了一口,“我什么时候说有人会打扰我们了,你莫要断章取义坏了我的名声!”

    “是是是,你没说,你没说有人打扰我们!”龙延拓连忙拍了拍玉潇然的后背,“我说的!这下可好了,没有人会老打扰……”

    “师姐!”殿门“彭”地一声被撞开,使得龙延拓的面色终于变了一变,来人大呼小叫的声音止于眼前的旖旎缠绵的景象中,看着这殿中一上一下交叠的两道起伏有致的身影,青谨的嘴巴张得如同鸡蛋一般大小,一张一合了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哆哆嗦嗦,“我……我找到治好杨大娘的药方了……我说完了,你们忙……你们继续……”

    他一步一步退出殿外,而后乖乖将门关上,飞一般跑开来去,玉潇然听着门外的动静,面上五彩缤纷,她知道,这厮跑得飞快并非是因为尴尬,是因为他已经急不可耐地要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添油加醋外加丰富地想象力对知己倾诉去了。

    她太了解这厮了。

    她咬牙切齿起身,恨恨看向龙延拓:“看你干得好事!”

    “干什么了?”龙延拓舔着脸靠近,笑眯眯看向玉潇然。

    “滚!”玉潇然低喝一声,面色十分难看。

    “好!”龙延拓幽幽一笑,十分好说话的模样,整了整衣服向殿外走去。

    “站住!”玉潇然看着那大摇大摆招摇过市向外走去的挺拔身影,大惊失色,若是让这厮再次出现在皇宫里那还了得,而且还是从星辰殿里走出去的,整个皇宫只怕会炸开了锅,这厮便是拿捏准了自己一定会叫他回头,所以才如此好说话地向外走去。

    那人回过头来明知故问:“怎么?然儿舍不得我了?”

    “小黑!”玉潇然咬牙切齿怒喝一声。

    “属下在!”小黑身影一晃,看一眼殿内好整以暇的龙延拓,恭敬低下头去。

    “在星辰殿西北角收拾出一间房间来,让应天帝住进!”玉潇然恨恨看一眼媚眼迷离神色得意那人,交代小黑。

    西北角距离杨敛的房间最远,杨敛的母亲又看不见,以龙延拓的身手,应该不会让之发觉,尽管她对那妇人没有戒心,但是,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

    龙延拓唇边得意一笑,而后不轻不重转身:“那就有劳小黑兄弟了!”

    三日后,青谨欢天喜地跑来告诉玉潇然,杨母的眼睛,已经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光了,她欣喜前往院中已经枯落的桃木下一看,杨母已欣然转身,笑意盈盈:

    “皇上,您今天穿了白色的鞋子和蓝色的衣服,老妇说得对吗?”

    玉潇然面色一喜,将手在杨母面前摆了摆,果见其眼睛眨了眨:“恭喜大娘,重回光明有望了!”

    杨母亦是同样一脸喜色,对着玉潇然拜了拜:“老妇多谢皇上的大恩大德!”

    玉潇然连忙上前将之扶起:“为民造福,应该的!”

    “老妇活了一大把年纪了,从未想过,还能有重见光明的时候!”杨母幽幽叹息,看一眼秋日里不甚强烈的日光,万分感慨。

    玉潇然笑了笑:“大娘,近秋了,外面风凉,不可久待,朕先扶您进屋吧!”

    “皇上,您对老妇这么好,真是让老妇无以为报啊!”杨母微微一笑,目光里有些莫名的闪动。

    扶着杨母的手臂一顿,玉潇然不清不楚道:“应该的!”

    杨母并未再接话,在玉潇然的搀扶下向房内走去,却在抬脚上台阶的时候一不小心崴了脚,“哎呦”一声,便向一旁倒去。

    玉潇然本是轻轻相扶,杨母这变故她也是猝不及防,因为杨母虽然双目失明,但是走过一遍的路,便可与正常人无异,所以她并没有太过在意,等她反应过来之后便大惊失色前去拉扯杨母,却在杨母的后仰之力下被带了出去,直直倒向地面。

    两人在相互拉扯中向后倒去,玉潇然半空中一个翻转,与杨母调换了个位置,将自己垫在其身下,欲单手一拍地面将两人带起,却对上杨母的目光之际看见她朦胧不清的眼底毫无掩饰的恨意,那种不共戴天的熊熊恨意,使她心中一凛,下一刻,身上的杨母已经有了动作。

    刺目的阳光照耀在雪白铮亮的匕首上,折射出入野兽獠牙一般狰狞的光芒,自她的眼底一闪而过。

    众人皆在这刺眼的光芒之下,大惊失色:

    得意洋洋炫耀自己医术的青谨,远处静默不语的小黑,以及门外刚刚带着赵宗申赶来的钟怀仁。

    “师姐!”

    “姑娘!”

    “潇然!”

    “皇上!”

    一声声急促的声音,就像是暗夜中的催命符,一点点在吞噬着她的生命。

    钟怀仁说得不错,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是她忽略了一个母亲的高超演技,杨母的言行,太过无懈可击,若非亲身经历,她绝不相信她原本是一个双目失明没见过世面的普通妇人。

    杨母刹那间狰狞的表情,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双眼,这妇人对心脏寻找的精准程度,像是训练了千百遍一般娴熟地毫无误差。

    她本毫无防备,如今又被这妇人压在身下,人又在半空中没有着力出,只来得及微微侧身,便只觉心口处传来刀入骨肉的声音,鲜血立刻喷涌而出,洒在妇人狰狞的面色上,她这才察觉到胸口处令人窒息般的剧痛。

    剧痛钻心间,两人已然落地,那妇人仍旧不肯放手,死死地抓住匕首将之刺入地更深,她闷哼一声,一阵苦笑,稍用巧劲便将杨母掀开来去,却是因为她死死地抓住匕首不放而将匕首也带开来去,匕首一旦离开,鲜血便像开闸的洪水一般喷涌而出,使她的面色瞬间苍白。

    在她掀开杨母的同一时刻,青谨和小黑已经倾身靠近,但却没有一个人快。

    那人紫衣翩飞,形如鬼魅,一把将之从地上捞起护在怀中,一手精准地点上她胸口的止血大穴,看向她的眼睛,云翻浪滚,怒海滔滔仿佛要吞噬这天下一般。

    青谨慢一拍靠近,单手伸向她的脉搏探了探,在口袋中翻找许久掏出一粒丹药塞入他的口中,看着一脸神色沉重的众人,冷冷道:“死不了!”

    “哈哈哈……”被玉潇然推至几丈外的杨母突然一声凄厉的大笑,“敛儿啊,娘没用,娘没能替你报得了仇……”

    一行人方才急于看玉潇然的伤势,听到这一生非哭非笑的声音才想到此事的罪魁祸首,玉潇然单手思思拽住身侧的紫衣,咬了咬牙微微侧首,声音虚弱但却毋庸置疑:“谁都不许伤害她!”

    四周人立刻顿了脚步,良久之后,只听钟怀仁冷冷道:“来人,抓起来!”

    “不许动!”玉潇然声音虚弱,看了一眼面色阴沉的钟怀仁,“大胆右相,竟敢抗旨不尊!”

    赵宗申带领一干守卫踌躇不前,不知如何是好。

    “暗杀皇上,死罪一条!国法难容!”钟怀仁面色阴沉,丝毫不为所动,“你们还不动手!”

    “哈哈哈……”杨母突然又放声大笑,坐地不起,微微眯了眼睛似乎要努力看清楚玉潇然的样子,声音中充满了恨意,“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你害死我儿子,我恨不能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如今既然杀不了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杨敛……是我害死的……咳咳咳……”玉潇然一说话,便吐出一口鲜血,脸色愈发苍白,“可事情并非是你想象的……那……样……”

    “皇上您是怕自己做的恶事被人知道了吗?”那妇人一声冷笑,“你只听见民间那些对你的歌功颂德,可你怎知歌功颂德的背后,众人对你是怎样的议论纷纷,你掀起战事,多少人流离失所……”

    “来人,还不将这疯言疯语的妇人抓起来,还愣着作甚!”钟怀仁低喝一声,看向站着不动的赵宗申众人,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冷冽。

    赵宗申看一眼面色惨白的玉潇然,再看一眼眉目冷冽的钟怀仁,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大胆钟怀仁!你……咳咳咳……”玉潇然看着一向温顺识礼的钟怀仁,一句话不知怎样接着说下去,一激动又吐出一口鲜血来。

    龙延拓却是一言不发一把抱起玉潇然向殿内走去,使得她一愣之后便明白了他是故意要将这里交给钟怀仁处理,她一被带走,青谨和小黑立刻跟上。

    只听身后钟怀仁声音依旧清冷一片:“还不将人抓起来,一切后果,由本相承担!”

    而后赵宗申厉喝一声:“都愣着作甚,还不动手!”

    身后传来杨母近乎癫狂的大笑的声音,越来越远。

    玉潇然几欲昏厥,依旧紧紧抓着龙延拓的前襟,偏向看向一侧小黑:“小……小黑,你快…。告诉钟……钟兄,不得……不得伤害大娘……”

    小黑跟在青谨身后,沉默不语。

    青慎这才听了动静赶了过来,看着满口鲜血的玉潇然面色先是一冷,而后看向胸口染红的衣襟,最终一言不发地跟了上来。

    “你先管好考虑你自己!”龙延拓声音暗沉,似乎在在压抑着什么,片刻之后才道,“钟怀仁不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

    他话音刚落,她便已沉沉睡去,他面色一冷,只听身侧青谨不轻不重道:“师姐的心脏,与正常人相差一指!”

    待玉潇然醒来,已是第二天的事情,她豁然睁开双眼,看着床榻神色未明的龙延拓:“杨母呢?”

    龙延拓未曾说话,狭长的双目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唇边噙一抹淡如远山的浅笑,却让精致的五官看起来仿佛是比千年雪山的积雪还要冷上三分。

    她在这种似笑非笑的目光中终于软了下去,而后撇撇嘴妥协道:“好了好了,我知道我昨日不应该把你支走,我也是怕杨母还有她身边的两个小丫鬟看到,你也知道,宫里人多,风言风语自然也就多,我也是小心行事!”

    “你小心行事!”龙延拓逼近一分,神色十分不善,“你小心行事钟怀仁三番两次提醒你不要掉以轻心你不听,最后竟栽在了一个双目失明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手上,若不是你这心脏异于常人,今日你还有命在吗?”

    “嘿嘿……”玉潇然讪讪一笑,“你知道我说得不是这个意思!大不了我答应你,把杨母送出宫不就得了!好歹我也是一国之君,论身份地位也不比您差,您看您这性子,就跟训斥你那些朝臣似得!”

    “休要转移话题!”龙延拓看着她心虚的面色,神色终于缓了缓,终于移开了咄咄逼人的目光,叹息一声,“你呀,你让我怎么放心离去。”

    “何时应天帝也学会长吁短叹了!”她故作轻松一笑,“你放心好了,以后我一定多些防备之心,我也不……”

    她还未说话,那人便单手一捞,将之狠狠拉进怀中,却是小心翼翼避开了她的伤口,一向睥睨散漫的声音突然有几分颤抖:

    “然儿,我怕!”

    她浑身一颤,心中顿时如同风浪淘沙,细细长流却又波澜壮阔,原来,不可一世的他也会如此害怕,她此刻与他这般近,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微微颤抖的身躯。

    她沉默了良久,才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安慰道:“你看,上天都眷顾我呢!如若我生的跟常人一般的心脏,那岂不是没命了吗?可见我是很命大的,你放心好了!”

    她被他揽在怀中,良久之后才放开她,声音中情绪未明:“上天吗?我从不信他!”

    “是是是!”玉潇然故意不去看他眼中的固执和倨傲,唇边荡起一抹微笑,“您是谁啊,您是眼高于顶的龙延拓,除了您自己,谁能入得了您的法眼啊!”

    “你这张嘴,就是得理不饶人!”龙延拓终于没有如往常那般与她反唇相讥或是玩笑,而是无奈一笑,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满是宠溺。

    玉潇然趁机道:“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杨大娘怎么样了吧?”

    他看她双目里充满温软和期待,终是太过明白她心中所想,幽幽道:“她这样恨你,一定是受了人挑唆,如今能够费尽心思要你命的人也就只有你那哥哥了,所以钟怀仁将其抓去不过是为了从她口中找出些蛛丝马迹而已,并非是我帮钟怀仁说话,而是这小子还是有几分聪明的,知道你的心思!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她该恨我,杨敛确实是因我而死的!”玉潇然垂下眼睑,声音幽幽,杨敛的死,她历历在目,他临死前固执决绝的眼神,让她寝食难安,那在厚厚的积雪之中散落的双臂,如同扣在她咽喉之处一般令她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