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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七回 汉使祭二十壮士 书生说各国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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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仍记当日醉后容,狠鸷刚烈动地风;君为烈士成白骨,头枕青山看西行。

    孔几近一字一句读来,一群汉人听得热血沸腾,一个个血脉偾张,睚眦欲裂;甘父向帕塔提王子等西番人解说了听得的内容,那些人也是心头澎湃,扼腕叹息不已。孔几近在读的时候,卫长风和铖乙却上前抚摸那巨石上的字,触手粗粝,两人慧眼如炬,已经看出了那一个个大字竟然是有人用手指头画出来的!两人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脸上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张骞在孔几近读了之后,喊道:“拿酒来!如此雄风,如此雄文,岂能无酒?”菱叶拿了几袋酒上来,白狐菊儿拿着几只葫芦瓢,倒了酒,递与张骞。张骞举过头顶,说道:“事急从权,各位莫怪!一抔浊酒,敬请笑纳!张骞。”下面铖铁旋等都过来,每人跟着说道:“铖铁旋。”“姜字峒”……,都报上了名号,张骞把酒撒向石碑下,众人跟着撒酒。帕塔提等人也上前学着撒酒祝祷。

    张骞心中激动,思索再三,沉声道:“惟彼猛士,天降厥人,以付大任,虎视四方。天子原宥,赦彼罪行,嘱统汉使,来此草原。是我爪牙,作我鹰犬,强彼匈奴,顾盼骇然。一临祁连,豪杰茫然;再顾蹛林,武士死伤;下阚嫣然,绝此众望。绝侸裂腹,血肉四扬,割剥骑士,狼吞军将,视死如归,不忘家邦。凝血澄碧,肝脑涂浆,魂魄不远,伺我周行!”

    张骞叹息道:“这里长眠了我二十位壮士,当初还有周伯,还有我的四位护卫,加上大车。庚制铜、吕之堠!恰成了二十八宿之位,也是天意吧。”众人都叫道:“正是!我们这些兄弟都是上应天星的!他们不是死了,而是重回天宫!”

    仪式已了,张骞对大伙道:“我想我们虽然仓促了一些。崇敬之情也算是够了吧!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要说的?”大伙点头又摇头,这些人大多是江湖豪客,一些礼仪上的事所知有限。见众人都没有话说,张骞对那个守灵的人说道:“这位兄弟,我们也祭拜了。请问阁下怎么称呼?这些壮士的事迹是不是都是阁下搜集的?阁下是居功至伟了!也请阁下放下石碑吧。”那人惨然一笑,轻轻地放下了巨石铸的石碑,对大伙做了一个罗圈揖。众人有的急忙还礼,有的冷眼看着,看他还有什么出人意表的动作。

    “在下儿君醉。人称二杆子的。在那一年大战之后,感怀人生际遇无常。在各位去后,又跑了回来,却发现这些兄弟陈尸荒野,豺狼撕扯,鹰雕啄食。实在是凄恻得很!这些人有的是相好兄弟,有的是一路走来的朋友,虽然是为国捐躯,怎奈落得如此的下场,也着实让人心寒!在下想来,世上没有不死的人,却有不灭的魂!才收拾得死难兄弟的骨殖。刨开土坑,也算是让他们入土为安了。只是安置了后,看到恶狼环伺,驱赶不走,只得留下继续守护。在和兄弟们日夜相伴的日子里,有些兄弟。像瞎子、二虎几个,比较熟悉,还知道他们的来历;有些弟兄,就不怎么了解了。这始终是我心中一个闷子,白天想。夜间思,觉得如果搞不清这些兄弟的来历,就是泯灭了他们的功业,泯灭了自己的良心!才决心找回他们的本来面目。只是,从何做起?朝廷自然有他们的底细,只是谪戍之人是不好回朝廷的。只得自己再四的回忆往时的一切,哪怕是他们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想起、记下了。这么些年,总算有些收获,记住了些有用的信息。把他们的情况刻于巨石之上,就算我死了,后来的人也能知道他们的英名。”

    张骞对着儿君醉拜了下去,慌得儿君醉急忙跪倒,“大人莫怪!小人实在没想到大人还能记得这些兄弟的,还能百忙中过来看他们一眼!言语中多有得罪了,莫怪!莫怪!”

    “是我的不是!总是以为有要紧事,就没有时常过来见各位英雄!如果不是壮士你,就是我们这一次来了,恐怕也见不到什么了!儿壮士不仅保存了英雄遗骨和英名,更是保存了我汉庭豪杰间的兄弟之情,英雄之义!所以,无论如何,儿壮士都要受我一拜!”儿君醉讷讷的,任由张骞拜了。张骞心中默想,儿君醉记下的这些人的行迹,无论如何不算详实。只是,要想得到更详实的事迹,自己也做不到!当初在长安之时,私下里就问过灌夫,为什么有的人过往经历详细得很,有的人却泯灭了,不知来自哪方,甚至于姓甚名谁都糊里糊涂的。灌夫笑而不答,只是让自己放心,这些人都可以信得过的。自己当时也是觉得只是简单的一趟远行而已,就没有再追问。现在灌夫已经枉死了,这些人也不能起于地下,他们的往昔风云,恐怕只能埋藏于黄泉了!想到这里,不由黯然神伤。

    卫长风上前一把拉住儿君醉的胳膊,急切的问道:“这上面的字都是你刻的?怎么刻的?”

    儿君醉点头,“是。是我刻的。怎么了?就是随随便便在上面画啦。还能怎样?”

    “什么?随便画?哎呦!老兄,你可知就是别人刀砍斧削也不能如你这样横平竖直,铁画银钩的!你老兄的功力,放眼天下,也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的。”帕塔提上前摸着石碑上的字,不敢置信,“嗯!这是用手指头画的?怎么可能!”

    儿君醉举起了手指,大伙定睛看去,指头粗短,粗糙得紧,但是要说这样的指头就能在坚硬的石头上画出字来,还是没有人能相信。却不知他诨名二杆子,乃是一个心无旁骛的人,在这嫣然山中,日思夜想的都是如何留住朋友的英风往事,手摩心追之下,竟然功力精进,手指可以刻碑勒石了!

    在大伙吵闹不休的时候,就听得树丛中有人冷笑,接着弓弦之声大作。冷箭劈空而来!众人大惊,叫道:“小心!快伏下!”

    卫长风劈手拔出一棵小树,拨打掉飞来的冷箭,向着箭来的方向扑去。马离烟、王仲、铖乙也不甘示弱。跟着冲去。几个躲在石头后面的人没想到他们竟然敢冒着箭雨而来,也更没有想到他们能穿过密集的箭雨杀过来。在失急慌忙中,就被卫长风劈翻了几个,剩下的慌忙逃窜。

    儿君醉和甘父守在张骞左右,躲在一个坟堆后面,手里都拿着刀剑,警惕的看着箭雨来的最密的地方,那是一个离他们大约一百来步的一个小山包,卫长风他们几次想要冲上去,怎奈箭锋过于紧密。几人都退了下来。儿君醉对张骞道:“大人,您自己小心,我上前看看。”

    张骞道:“小心了。”儿君醉答应了,几个跳跃消失在山石和树丛后了。张骞紧张的看着他去的方向,小山包下面突然有石头飞出。一块块牛头大的石头落在山包上,砸的上面的人鬼哭狼嚎起来。铖乙一看,这飞石的绝技是他的防身秘技,没想到今天见到还有人使用,而且好像比他还要精巧。马上附身捡起地上的石头,对着飞羽最密的地方打下。果然,这比他们硬冲效果好的多。几个人比样画葫芦。都丢起石头来。这几个本是精于射箭,精通功夫的,扔石头对他们来说,准头上没的说,虽然没有儿君醉、铖乙的精准,却也发挥出异样的成效来。小山包上面的人显然没想到飞石如雨从天而降。有的立即被砸死,幸运的也是皮破骨损,狼狈逃窜,扔下了破烂的弓箭。他们几个上去,只见到十几具头破胸碎尸体。没有一个活人了。

    只有几下零星的箭还在胡乱射来,已经没有大批的箭雨了,众人才舒了一口气,聚集到张骞身边,低声商议。“对方好像是预先埋伏的。不过好像是没想到我们的人多,才突施冷箭。”铖铁旋分析道。

    “是。他们的人数不会太多,但都是好手。他们这样在暗中偷袭,我们在明,以后如果一直这样,就麻烦了!”甘父说。

    儿君醉沉吟道:“他们不会是事前就在这里的。这附近几百步方圆,没有人能够进来,还不让我知道的!可能是有人跟在你们后面来的。”

    张骞:“不管怎样,我们西去的路不会停当平静的!伊雉邪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哼哼!他以为可以阻住我?办不到!”

    孔几近说道:“伊雉邪这一招太毒辣了!明着是让大人离开了,暗地里施冷箭,就是大人有个什么,他也可以撇开了,在道义上,让我们没话说。这也给我们提了醒,要随时注意这些异动。”大伙点头。

    “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躲在树丛里,等人家离开吧?”帕塔提皱眉道。

    孔几近微笑道:“今天这几个还能轻松地对付了。”对唏女点头,唏女口中发出了呼啸,害怕惊吓了别人,她的老虎今天没有带在身边,随着她的呼啸,远处传来了虎啸声,震天动地而来,在周围的山坡上纵横,传来了人的惊叫声,还有人的惨呼。众人对唏女能够使动猛兽伤人,佩服的无以名状。

    老虎的啸声渐渐落了下去,骇人的惨呼声也平息了,大伙知道那些偷袭的人已经退开了,才放下心来。老虎跑了回来。众人检视自己人的伤亡情况,在对方的偷袭下,虽然事起突然,好在大伙都是高手,应对得当,没有人受伤。帕塔提和嫣然、难容等这时候也循声寻了过来,大伙说了刚才的经历,都是捏了把汗。

    孔几近对儿君醉道:“儿兄,兄弟有一事不明。请问,你既然已经把死难的兄弟都埋了,怎么还挖了这么大的一个坑?”

    儿君醉一笑:“阁下以为呢?”

    孔几近一愣,众人都知道他心思机敏,心中都有疑惑,看着他,看他怎么解释。“呃,儿兄不会以为嫣然山还会成为战场的吧?嗯,不会!这里是别人的埋骨之地!”

    儿君醉点头,“这里自从那一日之后,寸草不生。匈奴牧人在经过的时候,据说总是听到鬼哭!所以没有人敢经过这里了,也没有人来收取他们兄弟的遗骨。我这些年除搜寻自己兄弟的遗骨。也把另外一些收集起来了。打算一起埋了。可是,那些人太多了,这些年我还要到处寻找真相,所以一直没有完工。”

    铖乙不解的问道:“你怎么知道哪些是汉人英雄的遗骨。哪些是匈奴武士的骨殖?”众人都好奇的望着儿君醉。“在开始的时候,当然不是问题。后来确实麻烦,不过日子长了,就找到办法了:汉人的腿骨一般直一些,匈奴人的腿骨因为经常骑马,就有点弯曲了;还有呢,汉人的骨头要细小些,匈奴人因为经常吃肉,就粗壮了。”

    “哦!看来处处留心皆学问!古人诚不我欺!”铖铁旋叹息不已。

    “那,我们就一起把你收集的遗骨埋葬了吧!我们生前是敌人。死后但愿不要再厮杀了!”张骞说道。

    说干就干,大伙一起把儿君醉这些年收拢的一大堆骨头放进了挖就的大坑,然后平上了土。儿君醉掇来一块大石,手指在石上划动,碎屑纷纷落下。几个大字出现在人们眼前:匈奴嫣然山死难武士之墓!“希望有人见到了,知道他们的亲人遗骨所在。”

    帕塔提忍不住说道:“这些敌人的东西,你们怎么还这么诚惶诚恐的?不觉得太做作了吗?”

    孔几近解释道:“我们汉人觉得人死为大。大,就是不管你们以前怎么样,有仇也好,有怨也罢,都过去了。不能侮辱死去的人。曾经有一个将军。百战百胜,他和一个大王有仇,那个大王曾经杀了他全家,人们都很同情他,站在他一边。所以,他就发誓要杀掉大王报仇雪恨。可惜的是。在他的大军打到了大王的都城的时候,大王已经死了。他就刨开了大王的坟墓,鞭打尸体。一下子,原来同情他的人,都站到了他的另一面。不再同情他了。后来,这个将军自己也蒙冤被杀,人们都说,他不应该侮辱已经死去的人,他的下场如此之惨,就是他侮辱了亡人的缘故。这些匈奴武士,虽然生前迫害汉人,有的可能还杀死了不少的汉人,当时我们誓不共戴天的,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但是,一旦死去了,所有的恩怨情仇,都随风逝去了。”

    本来,嫣然、难容手下的武士都对这些个汉人不以为然的,只是因为女王的原因才不得不前来,开始见他们又是祭拜、又是奠仪,都冷眼旁观。后来见儿君醉说什么收拢了不少的匈奴武士的遗骨,心中开始点算起来,他们有的人就有亲人在嫣然山失了信息的。接下来,汉使竟然和大伙一起埋葬了匈奴人的遗骨,而且同样的毕恭毕敬的,心中的诧异更加深了;现在听了孔几近的话,才觉得这些汉人是真心实意的尊敬逝者的。匈奴人虽然部族众多,相互间互不统属,相互看不上眼,却最是崇敬战士,崇敬战死的人,每个人都以能死在战场上为荣的。难容的大都尉花狼跳下马,几步奔到大墓前,虽然他们自己没有为亡人立墓的习俗,都是天葬了,仍然恭恭敬敬的学着汉人的样子,跪下磕了几个头。他部族中人也都学着上前跪倒磕头。嫣然手下的武士跟着一个个上前膜拜。

    帕塔提等西番人,与匈奴习性是差不多的,以前都是对死去的敌人不屑一顾的,现在见如此场景,也不由得心中生出崇敬之情,跟着上前施礼。

    花狼在给匈奴武士坟墓磕了头后,转过来在汉人壮士的坟前也跪了下去。起来后,走到张骞跟前,附身说道:“天使大人,请大人放心,你们去后,这些壮士的坟墓,我们会精心照看的!绝不让人破坏的。”张骞大喜,他本在担忧,他们离开了,有些牧人或者什么人会毁坏了这些壮士的坟墓,侮辱了这些英灵的。现在得了花狼的承诺,知道匈奴武士的承诺是极信重的,也知道这一带本来就是他们焉耆王的封地,才放下心来。拱手道谢。儿君醉也放了心。见张骞望了过来,点点头。

    张骞重新上马,誓言道:“各位兄弟,张骞今生必定还要来看望各位的。张骞必不忘各位的勇气和担当,以及牺牲的。”说罢,策马朝西而去。大伙都跟着上马,孔几近夫妻两个跨上了猛虎,跟着大队人马。一起西行。儿君醉在坟前拜了几拜,拉过了甘父留给他的一匹马,纵身上马,也跟着西去。

    走了两天。一路再没有偷袭的人,路上也遇见了一些牧人,都远远地躲开了,更不要说是一些零星的行人了。到了第三天,卫长风找到张骞,满脸羞愧之情,却说不出话来。铖乙跟着过来了,对张骞道:“大人!我大哥和大姐要走!”

    张骞一惊,随即释然了,对两人道:“卫大侠对我已经仁至义尽了。国不可一日无主。族里有事,也不能长期没有主人,卫大侠回去吧。以后我们山水有相逢,兄弟情义铭记于心。”

    卫长风叹口气,说道:“不是兄弟没有义气。只是。一来也是大人说的,难部那边还有许多事;二来,二来,唉,真是说不出口,难部和焉耆王那边还有解不开的疙瘩!两边人马见面就吵闹,如果在一起时间长了。我怕会闹出高大的麻烦。”

    其实这两天张骞就不停地听得他们的争吵,只是由于人多,再看卫长风和王仲的面子,两人勒束得严,双方才没有打起来,如果打了起来。死伤必定惨重。张骞也一时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如今卫长风要走,倒不如索性让他走了。对卫长风道:“卫大侠,回到难部后,多解死结。冤家宜解不宜结。两家都输不起,都在夹缝中生存,损失一个人、一匹马都回不来了。还有,希望不要在汉军与匈奴的战场上,见到难部的兵马!切记!”

    卫长风慨然道:“我自当一力阻止两部的火拼。以后汉军来的战场上,只要卫长风在,就不会见到有难部的一人一马!”

    送走了卫长风,铖乙闷闷不乐,张骞揽着他的肩头,岔开话题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没有意中人吗?要不要我帮忙,我可是认识不少的王国公主的!”

    铖乙摇头,“我还是辅助大人到了大月氏再说吧。没有心情想别的。”心头却有一个白衣的影子在跳跃,那人不知道怎么样了?是还在汉庭呢,还是已经回归家乡了?怅然若失。张骞哪里知道他心头所想?

    回到大帐,孔几近在等着他。张骞道:“孔兄,正好我有事想不明白,想请教,你就到了。”

    孔几近一笑,“是节仗的事吧。我已经答应了小莲影了,一切都在我的身上。”

    “节仗还不是什么大事。我一直疑惑,它是怎么丢的?我们里面有不一心的人吗?”

    孔几近一愣,随即若无其事的说道:“这倒不清楚,人心隔肚皮。不过现在可没有几个人了。死去的我们不必说了,离开的人,也都是响当当的好汉,哈,好汉,现在说一个人好汉的越来越多了!”张骞也笑了,“好汉”这个称呼开始时据说是一些游走在长城附近的汉地马贼相互之间的称呼,后来一些匈奴人遇见了这样的人,据说只要称他们是“好汉”就不会怎么样。再后来,就是匈奴的马贼也喜欢被人称作好汉了;更多的匈奴中的汉人,特别是一些强悍的,大多喜人如此称呼。

    “门先生几个在离开的时候,说什么对不起大伙,还说什么孔兄知道。孔兄,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他们在东北夷那里的事,我可是都对大人说了。别的就不知道了。”对于门先生的秘密,他觉得说出来不如沤在心里,没必要再让人知道了。

    张骞见他很认真,也以为没有什么了,“你的这些西番朋友,我这几天怎么感觉他们越来越不友好了!总感觉他们的眼神有东西。”

    “哦,这我倒没有在意。我倒要注意了。是不是我去他们帐中看看?”

    “你自己要小心,多个心眼。”

    “好的。”

    孔几近暗中责备自己这几天放松了,没有想到自己人中间会有问题。这几天,他自己其实也有不少麻烦,唏女和孔北极母子几个骑着老虎,身边不时地还有其他猛兽来,让菱叶与白狐菊儿还有他们的孩子一则是羡慕,二来就有不少怪话,这唏女母子在人群中时候少,不明白她们话中之意。只是冷淡的不以为然。孔几近听了却不是滋味。最主要的还是她们母子在山野中惯了,不善与人交道,每每别人跟他们说话什么的,几个都是冷淡异常。豁达的一笑置之,心眼小的就有不少闲话。这些都让他头疼不已。却无可奈何,如果就此一走了之,倒也干净,只是天使的大业未就,自己如此走了,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由于担心这些,才没有到帕塔提那里去说话,如果张骞说的是真的,那可就麻烦大了!

    孔几近转过一个河谷。来到帕塔提的帐前,只听大帐里面热闹得很,吵吵嚷嚷的,也听不清说的什么。一个卫士见了他,尴尬的笑笑。对里面喊了一声什么,里面的吵闹声马上平息了下去。孔几近心中一动,他们使用了本族的言语,看来是对他也起了戒心了。

    帕塔提迎了出来,脸上也是有点尴尬,还有怒容。孔几近装作不知,笑吟吟的道:“王子殿下。要回到家乡,这两日心情大好啊!春风得意,脸上风尘也少了。”

    帕塔提一笑,拉着他的手进了大帐。里面很多人,不仅有帕塔提大秦的国人,还有西番人。有几个他认识,有康居的康贝弄及他的奴仆,大宛的枕石龙和仆人,车师的师从仁和他的仆从,这几个在匈奴是作为人质的。被匈奴人欺辱,心中怨恨,才愿意回去的。孔几近对几人颔首示意,几个人却冷漠的扭开了头,康贝弄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孔几近若无其事的和其他人点头示意,有的人对他点头,有人却怒目而视。

    帕塔提让他坐于席子上,有人拿来了酒,斟上,帕塔提举手示意,众王子都坐下了,拿起了面前的酒杯。一个干瘦的人,面色黧黑,头上包着麻布帕子的,愤然道:“我不和汉子喝酒!这些汉子就是去侵略我家园的人。”

    其他人也纷纷放下了酒杯,有人漠然,有人意气激动,帕塔提脸上也露出了怒容。孔几近微微一笑,拱手道:“不知这位是怎么称呼?”

    那人扭转了头,帕塔提低声道:“这是疏勒国的王子,博隆。”

    “哦。王子言下之意是我们抢掠疏勒了!可是,我大汉无一兵一卒出现在你疏勒国中,不知王子此话如何说呢?”

    博隆愣了一愣,嘴硬道:“你是个什么人?哪里有资格和我说话!”

    帕塔提生气道:“这位孔先生,乃是我的朋友!是他救了我大秦国勇士,哦,大秦国汉子的命!我们大秦国的好汉都对他佩服得紧。”

    博隆见王子生气,好像不敢了,低下了头。旁边一个穿着白色袍子的高大的人说道:“王子不要生气。他其实说出了大伙的想法:这些汉子前往我西番,没有安着好心的!我们不能引狼入室。”

    孔几近一愕,如果这是他们的真实想法,那这次张骞的西行恐怕就得不到结果了!耐住了性子,微笑道:“我是帕塔提王子的朋友,各位也是王子的朋友。既然是朋友,大伙就有什么说什么,也不要掖着藏着啦!大伙有什么想法,只管说出来就是。王子,你意下如何?”

    帕塔提本来怕他在场,他们说的话让他听了尴尬,现在他愿意听,也乐得让大伙说了。对他笑道:“这位王子是龟兹国的,叫做兹轩同。”对兹轩同点头道:“阁下每日里都喋喋不休的,今天在我朋友面前,也可以说出来你的意思。”却是暗中告诉孔几近,这人恐怕是挑事的头子。

    孔几近看他体格壮健,眼睛细小,眼中精光却不时地闪过,知道此人不易对付,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兹轩同慨然道:“我西番各国,在南北天山下牧马放羊,悠游自得,自得其乐,从来没有人管束。直到匈奴人进来,逼迫我们出人出马,抢我妇孺,掠我财宝!视我各国武士为无物!天神显圣,扑灭了匈奴单于天王,才使我各国看到了希望。这时候正是我各国恢复我传统,固我家邦的时候。偏偏这些汉子又要进入我西番,搅扰我们与匈奴交兵,诱惑我妇女,杀死我武士!”

    “等等!等等!”孔几近听了几句,就觉得有问题,“什么时候让你们与匈奴交兵了?什么人诱惑了你们的妇女、杀死了你武士啦?你不是空口说白话吗!”

    “哼哼!你当然不承认了!汉人是什么?好汉是什么?好汉就是强盗、马贼、小偷!汉人都是强盗、小偷、马贼!”

    孔几近被气笑了:“哈!我大汉百多郡国,繁盛富庶。就说我临淄,几百年来,都是号称都会,街上人摩肩接踵;户盈罗绮,市列珠玑。举手成云,挥手成雨。高楼林立,市面繁荣。车骑纵横,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像这样的都市在我大汉成百上千!我汉天子,拥有四海,万国来朝,每一次都赏赐万千。哪一个要去掠你西番的妇女,谁要去偷盗你西番的财宝?”

    帕塔提说道:“我也听说匈奴地广,汉庭人多宝多。王子,你也是道听途说的多吧!”

    孔几近继续道:“你们是多年来受了匈奴的侵扰,心中怕极了匈奴人,所以才成了惊弓之鸟,以为每一个外国人都是要侵扰你的。哼哼,各位也是号称英雄的,在某看来,不过是观天的井蛙罢了!不足以谋大事的凡夫俗子!”

    此话一出口,就听见“仓啷啷啷”拔刀的拔刀、出剑的出剑!

    龙沙万里悲歌绝,笑看流萤自明灭;胡虏纵横风声急,手挽天河洗碧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