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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零回 驼子再施神仙手 汉使重遇虐心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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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术仁心玉流光,采药南山不息惶;冰心耿耿难笑谑,远云悠悠道黾长。

    三脚猫替汉使送了三位客人回来,众人议论了一会儿,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张骞闷闷不乐,铖铁旋等人也起来告辞,张骞刚想起来,铖铁旋上前按住了他,笑道:“大人,这都是自己兄弟,熟不拘礼。大人就不要相送了。大人自己也不要过于担忧,凡事往好处想。”张骞只得任由他们去了。

    马离烟想起了郭十五想要拜会的事,笑道:“大人,有没有兴趣见见一些新朋友?”说了郭十五。张骞没有想就说道:“当然可以。有空请他过来一叙。”

    伊一道:“各位,今天怎么不见那个兄弟?有了他,好多事好像都可以迎刃而解了。你要是见西极的朋友,也要他来,他通西极各国的语言的。”马王两个不知道他所说的是哪个,甘父却明白他说的是孔几近,看了看张骞,张骞一笑。甘父道:“老孔去请一个人来。他的几个朋友的部下得了极罕见的病,已经死了几个人了。大伙都惊吓不已。不知道老孔怎么知道了,拍胸脯要请人替他们治病。”

    “我也听说了,那些来自大秦的豪客帐中每天都死人,而且死的人都极为可怖,十分凄惨的。吓得不敢到那边去,却原来是一种病。老孔有什么办法?”

    马离烟和王仲相互看看,也是骇然,他们和一些大秦、波斯的客商也有交往的,以往也听说他们有人得病死去,死状极为怕人。马离烟忍不住说道:“是不是说死人浑身都是泡泡,肌肉烂尽,骨头尽开,哀嚎多日才死的?”伊一和甘父点头,“你们也都知道了?”

    两人面色凝重。点头不语。张骞说:“孔先生去了几天了。不知道是不是找不到人,还是有别的事绊住了,一直没有回来。”

    三脚猫微笑道:“大人不用担心。老孔是极有分寸的,以他那柔弱的身体。在这苦寒之地能存活下来,可以说已经是奇迹了。而且能够复人之国,济困扶危,得大侠之号,我们这些武人也没有几个能够做到的。再说,他去请的也是故人,恐怕不日就该回来了。”

    只听帐幕外面有人笑道:“春兄夸赞,兄弟愧不敢当!说道存亡国,复种姓,哪有人比的过春兄!春兄以数百饥疲之众。抵御了匈奴数十倍的精壮骑士,让他们不敢窥测鲜卑山十几年!真正当得起大侠的名号!”一个人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后面陆续进来了几个人。张骞的眼睛亮了,三脚猫疾步上前,抱着其中的两人是泪如雨下。却是梁少敖、顾鸭桶两个,其他人众人也不陌生。一个背上高高隆起,却是驼子;一人头发挽起了一个高籫,一支毛笔插住了,却破着脚,正是门先生;然后是鸢故生、海陬生等,却都是缺胳膊少腿的,最后一个脸上麻坑点点。架着双拐棍,别人是破着脚,他的裤管却是空的。张骞看的骇然不已,他只是听说了他们北斗七子曾经遇伏,吃了大亏,却想不到居然是如此的惨烈!

    张骞上前对着众人一揖到底。北斗七子和梁少敖等已经跪伏当场,放声大哭起来。这时候菱叶等听得前面乱糟糟的,声音动静很大,也都出来观看,听得哭的凄恻。心中也是不忍,眼中已然落下了同情之泪。好不容易大伙住了哭声,众人正式相见了。

    原来,那一日得了孔几近相救,众人得逃性命,不愿在单于庭待了,跟着挹娄女王等去了东北夷。众人都受了极重的伤,只有驼子,那些刘虎金的手下却也认识他,知道他的医术极为了得,活人无算的,虽然知道他是敌人,也不敢、不愿伤他,只是把他绑住了,他算是逃得一劫。这下子驼子有了用武之地了,使出浑身的解数,竟然让他救下了众人的性命!只是各人受伤轻重不同,有的失了一条手,有的没了一只脚。只有麻子当时英勇可怖,连杀了十几人,刘虎金都被他砍断了手中长刀,终于力尽被擒,被人抓住了后,还大骂不休。刘虎金怒极了,就想要了他的性命。亏了这时孔几近几人前来接应,才住了手,没有砍下他的脑袋,就是如此,他的双腿已经自双膝以下都没了,一条胳膊也被打掉了。驼子早就把他当成了亲兄弟一般,这时见他可怜,没日没夜的陪着他,哄他开心,给他治伤,总算是保住了他的命,却已经性情大变,只是求死,非复当日的乐天。

    孔几近新交的波斯朋友帕塔提王子帐下不停地有人得病,得了就治不好,不几天就死掉了。急的他彻夜不眠不休,也无济于事。才找到了孔几近,孔几近听说了情况,自然是责无旁贷,一口应承下来。为了安慰他们,夸下海口说自己的朋友医术通神,没有他治不了的病。找到张骞说明了事情经过,才别了唏女,跨上大鹏,到东北夷来。一见众人,心先凉了半截,这时候挹风元感念长页屛的英勇无畏,长页屛也对女王情愫日增,两人结为夫妇。塞梦圣等帮助女王料理国家,挹娄国蒸蒸日上,百废俱兴,民众安居乐业;其他各国也学着样子,只是兴力农工,管好自己的事,治理好自己的民众。没有人关心匈奴发生的争王夺位之事。孔几近说不出口请驼子再往匈奴治病救人的事,只好说自己是静极思动,前来看望众人的。

    这么一待就是几天,他是急的团团转,众人上自女王,下至百官,都请他喝酒欢聚,喝着杯中美酒,吃着山珍海味,孔几近却是味同嚼蜡!终于这一天,女王挹风元在宴上笑道:“孔先生!这几天,我看你都是闷闷不乐,是我们这些朋友对你招待不周?还是哪位言语间有了不恭之词?才令先生这么难过?”

    孔几近强颜欢笑,说道:“哪里!陛下言重了!各位都是在下的好朋友,哪一位对我都是仁至义尽。只是,嗨,只是……”

    “只是怎样?这里可都是好朋友!没有一个人会有别的心思的,自我说起,只要兄弟一句话。我们是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塞梦圣说道。

    看大伙眼神热烈,孔几近咬咬牙,说道:“我实在是说不出口。只是。那边有朋友每天等着兄弟去救命的!而兄弟自己是不中用的,除非是带了驼兄。可是,诸位当前又离不开驼兄一步!嗨,让我然后能为了自己的事,让各位受苦!”

    众人面面相觑,大伙都还没有复原,驼子四处找药,累得精疲力竭,还不敷大用,现在孔几近要取了他去救治别人。众人心头都有些不悦。只是大伙的命可都是他救下的,却也没人能说出拒绝的话。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孔几近困窘的一笑,“诸位,我只是说说罢了。各位不要放在心上。喝了酒,我马上就回到单于庭。我们再想办法就是。”

    驼子摆手道:“不急。刚刚你说道你是骑着大鹏来的,是不是?”

    孔几近点头,不知他所言何意。

    “现在这些兄弟都没有大碍了。我可以跟你去一趟单于庭,也好在单于庭弄些药。这里我已经殚精竭虑,却还是凑不够药方上的药物。想来只有到了单于庭,说不定可以凑够的。”众人听了,也无话可说。

    挹风元忽然道:“先生说汉使已经回到了单于庭。目下。单于庭风云际会,天下也不知有多少豪杰前往,吸引了多少的志士英雄。如果没有我东北夷的英雄豪杰,岂不是美中不足么?”

    众人都是一愣,不知女王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长页屛笑道:“陛下的意思是也想到单于庭走走!”话一出口,脸色大变。众人都是心头一震。他们死里逃生,刚刚从单于庭回来,身上的伤都没有好利索,难道真要再去单于庭不成?

    女王微笑不语,看着众人。孔几近第一个反对:“挹娄正在兴建。民众翘首以盼女王陛下带给他们安定繁盛。陛下说什么也不能这时候离开了,挹娄的民众是不答应的!其他各国大王、民众也是不能答应的!请陛下收回成命!”众人纷纷劝止。女王见大伙都不同意她前往单于庭,想想也确是不妥,只得按下不提。

    女王提出前往单于庭不打紧,提醒了一众汉人,门先生说道:“虽然老朽如今已经不能再为汉使牵马坠蹬了,只是还想在临死之前能见见汉使一面,冲他老人家磕个头也是好的!”说的凄恻无比。众人都点头称是,要再见见汉使。

    孔几近觉得头疼不已,他想着只是带着驼子一个,把波斯朋友的病治好了,再送回来。哪想到众人都起了想见到汉使的心思了!这下子劳师动众的,大伙没一个利索的,崇山峻岭的什么时候能到?见他沉默不语,众人知道他难办。鸢故生说道:“老孔,我们慢慢地在后面跟着。你先带着驼兄一个去救人。怎么样?”众人都纷纷赞成,孔几近想了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点头。

    挹风元把国中最好的马找来了几十匹,让大伙骑一匹,带几匹,孔几近自己招来了大鹏,先让驼子坐了,自己才跨了上去,挥手拜别了女王和众人,腾空而起,钻入了云霄之中。看得挹娄国都的民众一个个焚香顶礼膜拜不已。不提。

    这边众人离开了王都,只留下长页屛和原来东北夷的英雄,北斗七子和鲜卑山的几位豪杰一起纵马前往单于庭。

    孔几近和驼子不过是大鹏扇几下翅膀的功夫,就看到底下黑压压的一大片帐幕,牛羊遍野。驼子知道到了单于庭了,心中不由得佩服不已。孔几近看了一个地方没有人,降下了大鹏。两人下来,让大鹏自己玩耍去了,才慢慢的向着单于庭进发。到了帕塔提的帐幕,有人望见了,急忙进去禀报了,帕塔提脸上蒙着一片白色纱巾,带着人出来迎接二人进了大帐。一进门,一股恶臭之气灼人,孔几近只想呕吐,驼子也是眉头紧皱。驼子顺手抽出两片丝巾,一条递给孔几近,自己把另一条遮住了口鼻。孔几近学着他的样子,也遮住了口鼻。两人才重新进去。帕塔提脸上愁容深重。眼里血丝密布,眼睛紧盯着驼子,极想听到他说出可救二字。驼子慢慢的呼吸了一会,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孔几近紧张的看着大帐里面。只见香烟缭绕,气氛氤氲,却见不到一个人。稍一思索,明白了,已经没有人敢再留在帐中了。

    驼子来到一个人跟前,帕塔提揭开了那人脸上的丝巾,只见一个憔悴的脸,布满了密密地水泡,有的已经破裂了,流着黏液。她的眼睛没有一点光彩,死鱼一般,头发已经被黏液粘住了;嘴唇没有半点血色,呻吟好像都没有了精力。驼子看了帕塔提一眼,“别的都是这样?”

    帕塔提点头。驼子默然转身。来到外面,长出了一口气。望着天,背着手踱步,孔几近和帕塔提不敢打扰他,定定地望着他。好一会儿,驼子转过身来,面色已经轻松了许多。孔几近大定,知道他已经找到了办法。

    帕塔提怯怯的看着他,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吉的言辞来。驼子对二人道:“这是中土所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一种病。中土所有的医书都没有记载,在匈奴我也没有听说过,他们的巫医也从来没有见过。”帕塔提心凉了,急道:“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嗯。也不是没有办法。虽然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不过我想万变不离其宗,病也是一样的。”扭头对孔几近道:“麻子麻凌风,你是知道的。恐怕你不知道的是他为什么脸上有那么多的麻子。”

    孔几近一愣。“是呀!为什么?”

    “麻兄小的时候,被人拐带到过塞外的。在大漠里面遇见了一些人,不知怎么得了大病,发热不已,拐带他的人不敢留他,把他丢弃在荒野里了。后来一觉醒来,不知怎么回事,身子在冰水里,不过他竟然命大没有死掉!却落得一脸的麻坑,好像一脸的花儿一样。我听说了,觉得他的病和这些朋友的病差不多的。我开玩笑给他起名叫做天花,是因为它是来自天上的。麻兄曾经到过祁连山、天山,我想各位也是从那边过来的。对不对?”帕塔提点头称是,觉得已经有了希望。

    “现在,咱们死马当作活马医,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我想,既然麻兄可以活下来,而王子能够不得病,就说明我们还是有办法的。您让人先把原来的帐幕烧掉了,里面所有的物品都不留,全部烧掉。然后病人,我开出方子,煎药熬汤,洗浴,再找到一个凉爽的地方就庶几可以挽救得了几个人。其他人呢,我这里有药,你们自行喝下,可以预防。”

    孔几近道:“凉爽地方?我倒是知道有这么一个所在,离开这里有二百多里,夏天还有冰雪的。就是不知道王子你们能不能忍受得了颠簸?”

    帕塔提说道:“为了活下去,颠簸算得了什么!我们走!”命人套上大车,把病人抬上车,帕塔提的族人驾着车,孔几近、驼子两个也骑着马跟着。走了一夜两天,才来到一个山前。孔几近说道:“这里叫做豹山。有一次我游玩到了这里,冬天竟然有热气喷涌,夏天却是寒冰刺骨!甚是奇怪,我就记住了。没想到还有治病的作用。”进了山,满山叠谷的葱翠,遮蔽了头上的天空。又走了半天,到了一个峡谷。刚转过谷口,就觉得身上发冷,一股冷风吹过,众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抬头看去,只见两边峭壁直立,壁上竟然挂着亮晶晶的冰挂!

    大伙把病人放下了,按照驼子的要求,让他们靠近了崖壁冰雪厚的地方。

    当天晚上,又有两人死了;第二天,死了一个人;第三天,还是死了一个人,到了第四天,竟然没有人再死了!波斯人自帕塔提王子以下都是额手相庆,跪下了一大片,祷告上天,还有膜拜驼子、孔几近两个。

    驼子留下给人治病,孔几近才腾出身来,把另外几人接来了。

    张骞听说驼子治好了波斯人的病,也是高兴异常,说道:“各位能够大难不死,一定天神庇佑,必有后福的!也预示我大汉兴旺,匈奴必败!”

    吩咐下去了,摆上了杯盘碗盏。有山间走兽,头上飞禽招待大伙。铖铁旋等已经听说了东边来人,带着铖乙等过来相见;马王两个也来了。众人相见甚欢。

    这时,三脚猫带着一个人进来了。铖乙一见,叫道:“小车!这些天你到了哪里?让我一直忧心不已的。”惊喜不已,小车也抱住了铖乙,欢喜雀跃道:“唉,那一天突然就被人攻击,我跟着几个黎幹的朋友躲了起来。然后就是不停的打,我也不敢出来了。再后来单于庭被攻破了,太子走了,我们也趁乱跑了出去。他们黎幹人想要回去,我自己就在外面游荡了一些日子。好在有所准备。没有饿着。这几天听说大人回来了,才找了来。”

    小车刚刚坐下了,甘父带着一个人进来了,只见此人满头华发,眼睛迷蒙。羞怯不敢看人。麻子看着他,突然叫道:“迷糊!华卷蒙!”华卷蒙听到有人喊他,才慢慢抬头,看着麻子,两人在长春谷中待了一年多,是长春谷十二友中人,想起了当初的模样。露齿一笑:“麻子?麻兄!”眼中可就有了泪水了。当初在嫣然山一战,长春谷十二友是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人从此下落不明。麻子看看周围的人,只有他们两个是长春谷出来的,自己成了个废人。迷糊看起来好些,却也说不上如何的意气风发,年纪不大,头发却白了大半!可以想见他这些年过的也并不如意。

    其实他却是误会了迷糊。迷糊在单于庭靠着与人画像为生,大部分主顾不是王公就是巨贾。日子却并不怎么难过。只是他自己心思深沉,没有人能够理解他的意思,也没有人可以交流。他反而索性放弃了与人交谈了,每天只是不停地作画,有人供他饮食、睡觉,没了后顾之忧,自觉画艺日进,竟然没有了日月的想法!每天都有人来车马接他,回来车马送到家门。大把的金银流水一般的进了他的帐幕。他却没有心思管这些了,身边几个人不停地倒腾出去,他也不管。所以他能够平平安安的活得滋润,就是不管事,别人靠他发财,自然对他处处照顾。至于说他说的白发增多,只是思虑如何作画造成的,不是因为生活不如意。今天他也是被人接了去家中作画的,画着画着,有人说起汉使张骞如何如何。慢慢的他就留意了,心中默想:“张骞。汉使。汉使。张骞”翻来覆去的想,终于想到了:“哦!我是个汉人,跟着汉使张骞来到的匈奴!这里就是匈奴了。我要见见汉使。”问了人汉使的所在,那家人还是个热心肠,派人把他送来了。他很长时间没有说过话了,口齿不清,说话还慢吞吞的;麻子又是个急性子,两句话出口,就想什么都问出来。两人夹七缠八的说了半天,麻子头上青筋直蹦,迷糊还是茫然不知所措。众人看两人说的有趣,想笑不敢笑,也不知道两人说的是什么。

    张骞和大伙开怀畅饮,正在大伙高兴的时候,张骞的夫人菱叶从里面慌慌张张的跑出来,后面跟着莲影,眼中带泪,神色茫然。菱叶叫道:“不好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张骞微笑道:“不要慌。有什么事?怎么了?慢慢说。”

    菱叶对张骞和大伙说道:“丢了!东西丢了!还是让小妮子说吧!”

    莲影低头不敢看人,如今这小妮子已经出落得明艳动人,现在梨花带雨,更是楚楚可怜,纤腰一握,明眸莹莹,绿丝蓊郁。她和菱叶以及三脚猫的妻子檀香都是鲜卑人,她更是如今鲜卑大王拓跋云河的女儿,拓跋云河为了让她多接触、学习汉人的文化,才忍痛把她寄养在张骞这里的。张骞与她既有亲戚的情谊,更多的却是师徒情分。

    张骞微笑道:“有什么事,只管说。不要怕,这里都是叔叔伯伯们,大伙都能给你拿主意的。”还以为是小女儿的什么事呢。

    莲影声音低微到只有靠的最近的人才听得到:“那、那节仗、节仗丢了!”

    大部分人没有听明白,“节仗?什么节仗?”

    张骞却已经脸色大变,突然站起,又差点身子一软摔倒了,甘父急忙扶住了他:“什么?节仗丢了?怎么可能?怎么回事?”

    莲影接着说了:原来汉使的节仗乃是汉天子钦赐的,代表汉使的权信的。在汉庭各地,地方官员接到节仗,就等于天子驾临了;出了塞,到了外国。节仗代表着汉庭,是汉庭的信义。张骞把节仗视作生命的,一刻不敢离身。今天老部下都来了,心中高兴。让莲影照管一会儿,菱叶也随时注意着。两人见前面众人兴高采烈地喝酒、笑谈,在后面用心倾听。菱叶还要管着众人的饮食,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坐下,没有个消停。莲影却是安静的坐着,手中就捧着那一根绿竹杖,已经被张骞摸得油光可鉴,节旄已经成了秃球的节仗。

    也是合该出事。菱叶忙不过来了,檀香等人也都各有其事。才不得已喊莲影过来帮忙拿一些食物过来。也就是这么大会儿功夫,等她再回来,一看放节仗的地方已经空了!急忙四下寻找,丝毫没有所见。菱叶见不是事,才拉着莲影出来。说“节仗丢了!”

    众人有的不知道节仗的用处,还不怎么样;铖铁旋等几个懂得的,头上就有汗珠密密的沁出了!张骞稳定了一下心神,抚着脸半天没有吭声。莲影却是已经哭倒地上了。甘父和三脚猫已经进去了。半天,两人出来,苦笑摇头。这两个都是极精细的,他们没有丝毫的发现。就说明问题严重了。

    张骞苦笑着走到她跟前,拍着她肩头说道:“不碍事的。不要这么紧张,说不定是弟弟们拿去玩了。一会儿自己就回来了。好了,好孩子,不哭了!让你姑娘带着吃点东西,半天了只顾忙活了。还没有吃饭。”菱叶领着莲影进去了。

    大伙见张骞面色凝重,知与不知都看出来节仗的重要性了。众人心里都不是滋味,自觉面上无光。这么多人,一个个号称大侠的大侠,英雄的英雄。却被人盗走了最可宝贵的东西,竟然不知道是什么人所为!对方来无影去无踪的,可就显出了人家的本领,把大伙都比了下去!丢东西事小,丢人就丢大了!

    铖铁旋干笑了两声,“嗨嗨!大人也不必过于忧心。我想一般人拿到东西,也没有什么用。过两天就可能找到了。最怕的是别有用心的人拿了,那……”他没有说下去,如果真的是有心人得了,心说咱们这些人就散伙了吧!

    还有人不明白,“怎么?有心人拿去了还能卖钱不成?他能干什么?能说他就是汉使吗?难道人家就认了?”突然自己住了口,是呀,汉使不过是个人,谁拿着汉庭的节仗就可能是汉使了,而不是说大伙都知道你张骞是汉使,人家就认了!现在是认节仗不认人的!

    看众人都明白了,张骞才皱眉苦笑道:“不知道是何方高人,哪里的英雄和我开玩笑!如果您觉得您能够替大汉做些事,只管去做,也不用开我玩笑。”他想想自己这些年的坚守,忽然觉得很可笑,没有任何的意思!只是留下了不尽的笑柄,有点意兴阑珊了。他本不是好酒的人,却突然觉得能够大醉一回也是人生快意。拿起了面前的牛角杯,一口喝干了杯中酒。叫道:“各位,我们今天不醉不归!”眼睛已经红了。

    众人在混乱中散了场,各自离开了汉使的大帐。

    菱叶扶张骞睡了,看着眼前的男人,她还从来没有见他如此的醉过。他的脸上满是迷惑,还有隐隐的痛苦,只有她了解他心中的痛苦,这些年他一心一意的想要做些事,却什么事都做不了。既不能离开匈奴回到汉庭,又不能离开匈奴前往西极;还不能如别人一样在匈奴做事!空度了无尽的光阴,消磨了满腹的英雄气。好不容易觉得可以了,却再次被困住了;困住还可以脱困的,没想到一切好像都快要解决了,却突然来了这么一下子,釜底抽薪把他手中仅有的依仗给抽走了!那小小的节仗,不是一根竹子那么简单的,甚至不是天子使节的意义能够涵盖的,那是他的精神支柱,是他得以在匈奴苦度十几年的最强大的力量。她抚摸着他的脸,他的胡子越来越长了,其中她竟然发现突然有了亮晶晶的白!他才三十四岁!胡子竟然都白了!菱叶眼中噙满了泪水,不由自主的低落下来,落在了张骞脸上。他的脸抽搐了一下,又沉沉睡去。

    菱叶慢慢的走开了,她要为她的男人做些事,她胡乱的在帐幕里转来转去,却不知道做些什么,眼神迷茫至极。孩子们都沉沉睡去了,甘父、三脚猫他们家也都没有了动静,她只是想做些事,死活没有睡觉的念头。她的眼光落在了一个所在,那里本来应该有一个娇小的身体的地方,却空空如也。她的眼神恐怖至极,发出了骇人的叫声!

    弓卢水深匏可涉,凯风时至黄鸟欢;竹节横断身流离,洸溃遗溢阻重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