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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四回 长风得助始脱困 乌丹疾发终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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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得山多偏遇虎,劳歌云清归海急;萧萧寒鸟路难尽,仙境东风鸣玉音。

    却说大侠卫长风被七八条狼,三四头虎正正的堵在了一个山谷的当间了。若在平时,不要说这么几头虎狼,就是千百条,他也不放在心上,打不赢还可以跑不是?不过今天,经过了三天三夜与三兽的比拼,卫长风已经是耗尽了所有的体能和精力了,他如今是打不动,也跑不赢了!眼看着越来越近的猛虎,听着身后群狼不满的咆哮,他颓然坐倒,心说看你们谁先动口吧!

    “呜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一股血腥气混杂着腥臭气直冲鼻子,他想着自己就要被虎狼撕吃的样子,胃一阵阵的痉挛,不由得抱住了脑袋,身子蜷缩一团。在这当儿,他听到了一声轻呼,一道疾风掠过,身子顿时腾空而起,身下是虎狼的咆哮声和撕咬声。卫长风精神松弛下来,也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闻到了一缕香气,这是久违的酒肉的香气,他睁开了惺忪的眼睛,一缕热气正蒸腾而上,滚烫的热腾腾的肉香,扑面而来。这时候他发现自己不对劲,因为他动不了啦!他的四肢被紧紧地缚住,他的身下是滚烫的翻滚的肉汤,身上酷热难当,只觉得浑身都在冒汗,汗水滚落而下!这奇异的场面他还是头一次遇上。他觉得有人在给他开玩笑,想要骂一声出来,却干张嘴发不出声音来。这一下他更加的吃惊了,不让他出声,简直是比不让他喝酒、吃肉还要残忍!

    这时候,他听到有人来到的声音。费力的抬起头,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正好奇的看着他。卫长风张张嘴,想要让孩子帮他解开绑缚,怎奈却发不出音来,只是:“嗯、啊”“嗯、啊”的,孩子也糊涂了,问道:“你怎么啦?啊!”却是汉地的话语。卫长风大喜。想要说:老乡啊!救我!却还是只能简单的“呜呜、唉唉”的。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老大,不要离他这么近!小心烫了。”那孩子不舍得离开似的,慢吞吞的退开两步,他的身边又出现了两个稍小的孩子,瞪着圆滚滚的黑眼睛歪头看着卫长风,一个孩子笑道:“这人怎么啦?他干嘛睡在大锅上面?”大些的孩子打了他的头一下,“傻瓜!这是娘给他治病呢!”

    挨打的孩子不服气:“我不知道?你倒是说说为什么要这样治病?那一次你发烧就不是这样治得!”

    头一个孩子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卫长风倒明白了自己不是被人折磨,而是有人为了给自己治病才这么做的。心中不由得感激不尽。一个身影出现在身前。他扭头想要看看是个什么人,却怎么也看不到,只是看到了那人的绿色的裙裾。

    他说到这里,孔几近已经大喊出声了:“唏女!是唏女!”

    众人奇怪的看着他,卫长风问道:“什么唏女?你说的是那个绿衣女子吗?她叫做唏女吗?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他不住地摇头。孔几近却抓住了他的胳膊,摇着。急切的问:“他们在哪里?快告诉我,我要马上找到她们!”卫长风不住地摇头,“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孔几近颓丧的重重的坐下。眼睛湿了,“她们母子不知道怎么样了?”

    卫长风抚住他的肩头,“他们是你的家人,是不是?放心好了,他们好得很!那绿衣女子是你夫人吧,太神奇了!她跟你倒是绝配,也可以上天入地的。你三个公子,那家伙,虽然只是小小年纪,却已经有了降龙伏虎的本领。哈!比你的本领一点不差。”听他如此说,孔几近才稍稍放下了心。

    那一天,卫长风被绿衣女翻来覆去的在火上、热汤上烘烤、熨烫。虽然极度的热和被人绑缚着难受之极,还不能吃喝,但是他却觉得自己慢慢的有了精神,身上也渐渐地觉得舒服了。他自己在草原上也有一些时候了,知道那女子使用的正是草原上牧民用的救伤治病的法门,驱除身上的邪气,增强身上的正气,以达到扶正祛邪的目的。半天后,他被放了下来,坐到了火堆旁边,一大碗热腾腾的肉汤入肚,他觉得舒畅无比。眼睛盯着绿衣女身边的酒袋,垂涎欲滴。

    唏女冷冷的说道:“你刚刚伤好了一点,还不能喝酒。”

    卫长风笑道:“你不让我喝酒,还不如杀了我呢!我的伤已经好了一大半了,喝了酒好的更快。”

    唏女根本不为所动,娘几个吃吃喝喝,完全不顾卫长风的苦苦哀求。卫长风几时这么的低三下四的求过人,不由得怒气上升,他咽了一口唾沫,就想骂人,却张不开嘴,那唏女是个冷艳高傲的女子,而且还救了他的命,他虽然气极,却骂不出口。只得站起来坐下去,坐下去站起来。唏女冷冷的道:“你如果真的不顾死活,想要喝酒,也给我滚得远远地,不要让我再见到你。”扔给他一袋酒。卫长风大喜,笑道:“救人需救彻,烦请大姐多给几袋。”那唏女竟真的又给了他几袋,说道:“看你性命不久长了,喝就喝吧。”

    卫长风有了酒,不管她话里有话,拜谢了她的救命之恩,就下了山。山谷里面的景象让他再次大吃一惊:只见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的猛虎和狼的身体!他想起了自己这次进山的目的,虽然知道不是自己打的猎物,也只得抓起了几头猛虎的尸体,用几根木棍绑了个筏子,拉着出了山谷,他的马还在,让马拉着筏子,一步一步的走下去。可好,不久就遇到了难部的族人前来寻找,卫长风不愿意说自己的遭遇,大伙也觉得他英雄无敌的,见他带着几头虎回来,也觉得是当然的事,从来没有人想到他居然是九死一生。而且身上已经隐伏了巨大的的暗伤了。“我后来又上山寻找过他们,却再也没有见到过一个人影了。四处打听,也没有人见到过他们。所以,我才说不知道他们现在何处。”

    难容却操心的是卫长风的伤到底有没有办法,问道:“孔先生,大哥的伤怎么样了?怎么施救?”

    孔几近苦笑:“卫大哥,不是我说你。唏女当初不让你喝酒是为了你好!你偏偏不服。唉,唏女也是,不知轻重,竟然听任你继续喝酒!”

    卫长风大笑道:“老弟!生死有命,但不让我喝酒是不能的!除非把我杀了,或者把我捆住了!这一点点伤不挡吃、不挡喝的,有什么呀!不要担心,该好的时候自然就好了。”

    孔几近佩服他的旷达,也喜欢他的个性。沉思半晌,说道:“也不是就没有办法了!你不是喜欢酒吗,咱们就用酒来治疗吧。”他手指口述了几样草药,都是草原上极常见的,难容让人找了来;然后按照孔几近的嘱咐,用上好的家酿泡了;然后卫长风那里多的是猛兽的骨头。也都浸泡在酒中。这些本身就是可以舒筋活血的,加上酒劲,更是治伤的妙药。

    你道孔几近两口子一个是儒门的不入流的弟子。一个是山间遗民,怎么就知道这么些治病救人的方法?这就是人各有各的法门,虽然孔几近不喜诵经背诗,却喜欢鼓捣些旁门左道的东西,对医道也多有涉猎,这几年自己一个人到处云游,更加觉得医道的可贵,才悉心钻研,没想到也颇有成就;那唏女本来一个人在丁零山中是无忧无虑,自然也从来就想不到要治什么病救什么人的了。再后来与孔几近相识,孔几近虽然给她说过一些草药病理知识,她也都做了耳旁风。只是后来与孔几近失散了,一个人带着几个孩子,在山间游荡,孩子的头疼脑热的,毒虫叮咬了,寒气灼伤了,几乎无日不遇到,不知不觉的就用了心啦!

    闲话表过,再说卫长风夫妻,这时候就听说了单于庭出了大事了!先是刘虎金屠戮单于庭汉人,然后是攻打太子乌丹;然后是乌丹和伊雉邪又打了起来。他们开始觉得乌丹应该能够轻松地战胜来犯之敌的,没想到形势却越来越不利于乌丹了。两人商量了一下,觉得应该报答乌丹的复国之恩。两人就起了兵了,把族里可战的骑士召集了,留下一部分人马,就还有一千人了。这还是他们这几个月,不断地收留、归拢了流散的流浪骑士,才有了这么一点实力。

    铖乙听了,觉得这么点人马到了单于庭根本济不了多大的事,反而也可能被伊雉邪一下子根除了。他想了想说道:“我觉得三兽的主人,很可能就是伊雉邪。他现在急需大量的财富来打仗,还有那三星当初和伊雉邪的关系也非常好,恐怕伊雉邪比较清楚三星的势力。所以,我觉得大哥你们起兵的事,伊雉邪恐怕已经知道了。与其这样,我们不如先按兵不动,静静地等着,反正他们也要打上一些时候的。如此一来,可能对伊雉邪来说,反而可能有着不一样的威胁。使他摸不清我们的虚实,而自己疑惑起来。”卫长风和难容听了,也觉得有理。他们悄悄地到了离单于庭还有两天路程的地方,驻扎了下来,不停地派人打探消息。孔几近却四处找寻唏女的下落。这时,汉使回到单于庭的消息传来了。

    几人商议了,觉得以张骞的性格,他一定不会绕道走的,一定会到单于庭与乌丹会面的;而以伊雉邪的老谋深算,他也会给汉使创造这样的机会的。汉使和乌丹的重逢,对几方都是个难得的机会。张骞通过自己的行动,宣告自己西去的决心,这时候汉军已经打过了河西,匈奴再没有继续截留汉使的原因了,也没有必要了;乌丹也可以向世人展示自己大单于嫡派子孙,单于庭主人的当然身份,他还是、他才是匈奴的主人!伊雉邪呢,让曾经的仇敌重会,以他数十万兵马做后盾,他可以予取予求,想要怎样就怎样,既可以展现他的大度,也可以趁机探清对方的虚实。他何乐而不为!而这也是他们这一支小小队伍的机会,他们只要相机而动。就可以起到非常突出的作用。

    他们渐渐地靠近了单于庭,等待着最好的机会。果不其然,汉使被伊雉邪大方地礼送进了单于庭,张骞与乌丹一番交谈之后,竟然在单于庭的城头进行比武。这一招大出众人意料之外,他们不知道乌丹是发的哪门子的神经。自然谁也没有算到乌丹其时已经因为服丹药求长生,而走火入魔了!他要正式在匈奴人、天下人的面前再显他匈奴太子的风采。

    铖乙和卫长风他们趁着伊雉邪的兵马一心要攻进单于庭的时候。正是他们后防松懈的时候,一鼓作气冲到了城下,救了乌丹,又迅速地杀出了重围。双方互相说了情况,大伙吃喝了些,休息了一晚。看看乌丹,神智清醒了一些,身体却虚弱至极。大伙想不到他的形势竟然一至于斯,不仅丢了天下。恐怕性命也是不久于人世了。众人强抑住黯然神伤的心情,铖乙问道:“殿下,有没有什么打算?”

    乌丹笑了笑,“诸位卿家这时候还愿意跟着孤,我其实还是很感动的。要说今后的行止,我却没有任何的想法。各位还是说说吧。”

    宇侣之道:“我看殿下到东边左部的好。左贤王那里还有十几万兵马。还可以一战!说不定天下的形势可以扭转过来的。”乌丹摇头,左贤王跟他就不对付,见他这样子。说不定拿他送与伊雉邪都有可能。

    大伙议论开了,有的说去右贤王那里,有的说到西羌去,有的说不如前往丁零,还有的说到东北夷挺好,莫衷一是。只有老酒怪默不作声。

    乌丹对老酒怪道:“先生怎么想?说出来大伙听听。”

    老酒怪一笑,“臣也没有什么好主意,臣要不卜上一卜,看看上天的示下?”乌丹点头。老酒怪取出一片牛骨,在火上烤了一会。又取出一根铁棒,在骨头上敲了一下,就在牛骨的中心处钻了起来。半晌。一个洞出现了,洞口周围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细碎的纹路。老酒怪跪于骨头前,口中念念有词。众人都默不作声,不敢惊扰了他。又是半晌,他始起身,对太子和众人说道:“天神的指示是向西,向南,再向东。”大伙静思这个路线,都没有说话。老酒怪看了大伙一眼,说道:“只是臣觉得,当今的草原上,已经是烽烟四起了,已经没有安稳的地方了!不管我匈奴的左部,还是右部,都不是太子可以遮风避雨的所在。而其他番夷地方,不过是自顾不暇,哪里可以休养生息,助殿下重新崛起!汉人说君子不再辱,以太子殿下的尊贵,岂能寄人篱下!而当今天下,只有大汉才能够制住我匈奴的。”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也没办法说下去。众人明白,太子到了哪里都可能保不住自己被人出卖,即使不被人出卖,伊雉邪的大军一到,他们也只能够再次落荒而逃的。现如今天下的形势已经明朗了,大汉出兵塞外,就是要犁庭扫穴,把匈奴消灭的,他们能不能做到另当别论,不过匈奴谁坐上大单于的宝座,也难以撼动大汉的优势,却是明显至极。如果乌丹愿意受辱,而且只准备受辱一次,那就是受辱于汉天子一人!如果他到了别处,受辱的机会就多了去了。

    众人看着乌丹,等他的示下。乌丹清楚,进入长城,向汉天子递上降书是他最好的选择。他不甘心,自打冒顿单于以来,都是汉天子向他们大单于请安问好的,是他们刘家皇帝每年送与单于庭金珠玉帛、粮食的,现在让他反过来去向刘皇帝请安问好,磕头打恭,他骄傲的心如何放?但是老酒怪说的也有道理,如果不向汉天子服软,那就要向远不如他的人服软了!让他去向什么左贤王、右贤王这样的老不死的服输,那是比杀了他还让他难以接受的。更不要说向什么自己的原来的藩国求托庇了!那还不如他拔剑抹脖子的好!那么到汉庭是不是个好主意呢?他拿不定主意。

    远远地一阵骚动,宇侣之赶过去查看,一会儿领着几个人过来。这是几个附近的小王子过来向太子问好,乌丹知道现在是在他们的领地上,看他们恭谨得很,还送上了几头牛羊。也不由得心中安慰,温言慰勉了几个王子,听他们说了部族的杂事。这些人虽然知道单于庭的混战,却不知道谁胜谁负,谁是谁非,也不关心哪个的胜败,只是听说匈奴太子到了。就赶来诉诉苦,想要一些赏赐。乌丹听明白了,心里苦笑,他现在离开单于庭了,开始的时候完全靠着卫长风的一杆兵马,吃喝拉撒都仗着卫长风;后来渐渐地收拢了些从单于庭败逃出来的人马,乌丹的几个儿女也被人保护着逃了来,还有一路上经过的几个小部落,裹挟了一些人马。抢了一些财物,才勉强支撑到这里。卫长风已经没有多余的食物可以供给更多的人了,他多次怒形于色,几次威胁要带着自己的人离开,是铖乙好言相劝,才留下了。他哪里有什么赏赐给别人的?

    几个王子怏怏的走了。宇侣之暗中派人仔细打探,不要让人偷袭了。果然,睡到半夜。马蹄声起来了,铖乙、老酒怪扶着乌丹上马,宇侣之、卫长风指挥手下抵敌,其他人跟着跑了。如此这般,虽然大伙齐心协力的保护,怎奈各个小部族都看到在他们这里得不到好处,不仅不来请安了,反而时时前来骚扰,别说得到救济了,自己带着的牲口、食物也丢失了大半。也不敢好好休息。众人都疲惫不堪了,部下的人众除卫长风他们难部的人马还精整,其他的人都在伺机逃跑。宇侣之杀了几个闹事的。也无济于事。看看远处崇山峻岭,上面隐隐约约的城墙掩映在丛莽中,大伙知道长城到了。

    乌丹见大伙都看着自己,回头看看,仍然跟着自己的人马不过数千人众,一个个好似孤魂野鬼,菜色满面,眼窝深陷。远处一股尘烟飞起,也不知又有哪个王子想要趁火打劫来了。叹了口气,说道:“阿之,我们就进长城看看如何?”宇侣之一笑,“也好。”

    “天尊,地正,您两位觉得怎样?”两个老人这些天一直默默无语,谁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这时候到了长城,两人浑浊的眼睛好像有了一点光彩,却瞬即消失了。两人只是点点头,仍然不说话。他们作为匈奴的大巫师,一直在为大单于家族服务,替他们向上天祈祷,却没想到最后到了这样的地步!是神灵离开了,还是别的原因?他们只觉得面上无光。

    听说太子下令派宇侣之前往汉庭请降,一众骑士发出了欢呼声。这些年他们一直听说汉天子对匈奴降人优宠有加,赏赐众多,远比他们每年出生入死的征战抢掠得来的容易而且量大质优得多。现在轮到他们享受了,马上得不到的,下了马,磕几个头,山呼几声万岁,就可以得到了,这么便宜的事,他们很想马上体验体验。

    乌丹见众人的表情轻松喜悦,心头凄凉得紧,却知道已经无法挽回了。米叶尔和她的几个侍女冷眼旁观,卫长风、难容与他们的族人静待一旁。

    宇侣之走了两天,回来了,带来了几个汉军,一个中年人像是头领,宇侣之介绍是一个亭长,众人不知道亭长是个多大的官,见他不卑不亢的气度沉稳干练,也不敢小视。亭长跟太子和众人见过礼,笑道:“殿下是大单于嫡派子孙,却也是汉家的血脉,与天子是亲戚,这次只当是到亲戚家走一趟。天子很快就会得到信息,我们已经派出了快马,还燃起了烽燧,请殿下稍等一时。”他说的轻松,而且为人也处处显出坦诚,乌丹以下众人都轻松了许多。又等了两天,那个亭长带着大队人马重新来到乌丹驻营地方,一个须发斑白的将军沉静的走到乌丹面前,躬身施礼,口中说道:“李广见过太子殿下。”

    “李广”两个字说出口,所有人都骚动起来,许多人争着往前挤,想要看看这个传奇的汉将军,素称飞将的。乌丹也是大吃一惊,原来他们进关的地方竟然是李广的驻地。不由得打起精神,放眼观瞧,想看清楚这个令匈奴骑士胆战心寒的人是个怎样的人。却见李广面色白皙,眼睛细长,额头有微微的细纹,鬓发、胡须都花白了,只是身子还是挺拔。身材并不高大。乌丹略微有点失望,这个在汉匈边境称雄垂三十年的英雄,已经垂垂老矣。

    李广并不介意乌丹对他的失望,对老酒怪和天尊、地正三人各自施礼,说道:“三位也来了。哪一天我请三位喝酒。”竟然像是素时的。天尊和地正只是微微颔首,老酒怪却深深一礼,笑道:“将军风采依旧。可喜可贺!没想到在下还能再次见到将军,唉,只是我们都不是当年了。”不尽的沧桑之感,尽在话中。

    卫长风上前叫道:“李大将军,别来无恙!”李广眯眼看去,笑道:“卫大侠!你的风采我是时常记在心中的。”

    铖乙奇怪,这个很有名的李将军怎么跟这些人都认识?认识几个匈奴的武士还有可能,怎么卫长风这个大盗他也认识?

    卫长风笑道:“当初大哥我在长安、洛阳一带走动的时候,李将军正好是长安的内史。我就是他老人家抓住的。”李广一笑,“卫大侠客气了。如果大侠想走,哪一个能够留住的!”

    老酒怪说道:“我们是差不多有三十年没有见到了。这些年你一直在边境上,我几乎每天都能听到你的消息。师傅有你这样的儿子,也算是可以瞑目了。”言下之意,两人竟然关系匪浅。竟然是师兄弟!怨不得老酒怪有那么高明的功夫,只是他为什么不像李广一样在两军阵前搏杀,以图彪炳千秋?铖乙略一思忖。难道他是不愿和李广为敌,才隐身在酒乡之中的吗?这些前辈人物身上藏着太多的故事了。

    却说李广和熟识的人各个叙了旧,才再次对乌丹道:“殿下能入关看看也好。天子传下号令,殿下沿途所到之处,官民予取予求,一定尽心服侍。请殿下放心前往长安。”一句“予取予求,尽心服侍”一下子打消了所有人的顾虑,大伙都笑逐颜开了。静等太子下令,他们就拔寨起营。

    乌丹看看北面的天空,云卷云舒;原野上。正是百草丰茂的时候,野花开得欢畅,风中花草的香气。使得他多日来的郁闷心境为之一爽。太子开口道:“我们起营,进关!”

    一声令下,众人纷纷催马向着长城进发,卫长风和难容却一动不动。铖乙惊道:“大哥、大姐,你们怎么?”

    难容摇头道:“我们还是回到我难部去!我和大哥受太子的大恩,得以恢复了我难部,我们自当为太子殿下尽心尽力的。如今殿下已经脱离了险境,我们也放心了。兄弟,你回到了汉地,自可以大展身手,做出一番事业的。”

    铖乙默然良久,说道:“也好。有机会我再找两位喝酒。”纵马离开了。乌丹等人听说他们不愿进关,众人叹息了一回,不再迟疑,在李广的陪伴下,向着长安进发。卫长风他们自己回转难部去了,后来他悄悄地掘开了三星的藏宝洞,拿宝藏在难部牧人中散发了,助牧人过起了繁庶的日子。这是后话,不提。

    乌丹太子带着几千口匈奴人马一路晓行夜宿,每个郡县都有官府派人安排了接送,寻常的武士吃喝花费都能够极大地得到满足,自是一个个笑逐颜开。米叶尔和宇侣之、铖乙、老酒怪等人每天伴着乌丹,虽然有天尊和地正两位用高深的内功护住了乌丹的内脏,逼迫丹药之毒不能继续肆虐,还有米叶尔的昆仑山神药续命,怎奈他中毒已深,眼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到了北地郡的时候,乌丹就已经只剩下进的气,没有了出的气了。

    乌丹自知大限将至,却也不怎么伤心难过了,对天尊两人说道:“感谢两位师傅这些年的悉心栽培。只是弟子愚钝,不能把师门发扬光大了,反而使得师门受辱,是弟子的罪过!”天尊和地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天尊说:“你也不要过于自责。你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机会。现在不要胡乱想了,安心静养,以待机会到来。”

    乌丹知道他在安慰自己,笑了,摇摇头。对米叶尔说道:“我最对不住的却是公主殿下了!公主长途跋涉到了单于庭,谁知道却是这样的结局!是我害了公主了。公主在我死后,还望不要记恨,使匈奴黎幹生分了。”米叶尔这些日子已经麻木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落得了这样的下场。她贵为一国的公主,本以为可以有一个好的归宿,却被匈奴太子相中,她自己也觉得太子是天下最强大的男人,却仅仅几个月的时间,一切都发生了变化,这个曾经最强大的男人,现在竟然只剩下最后的一口气了!而她自己却空担着黎幹、匈奴和亲的名分,没有成了太子的阏氏,反要跟着这个落魄的太子流浪到第三国!想想就觉得人生的乏味。

    乌丹看看身边其他人,铖乙,这个他非常喜欢的青年,正是生机勃勃的时候,本来他可以有更大的作为的,却也只能跟着自己逃亡了;宇侣之,他本来在左贤王那里风生水起的,却被自己要来了,在单于庭意气风发的,却刚刚起步,就失了势,有国难回了;老酒怪,这个自己一直琢磨不透的家伙,却原来是个真正的高人,怪自己有眼无珠,不能使用,最后才落得这样的下场!乌丹觉得没有精力一一交代了,只是深深的看了众人一眼,就疲惫的闭上眼睛。众人心知他在安排后事,心中惨然。却见乌丹的面皮已经变了颜色,这个叱咤风云的草原王子,已然魂归大草原了!

    东征龙宫群臣震,西荡仙娥蹙双眉;汉使出塞困水滨,一箭轰鸣壮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