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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早,康熙领着步履蹒跚的佟心月出现在大伙面前的时候,康熙是出风满面,佟心月更是羞涩的恨不得将螓首都埋进胸前。

    “多谢超亲王!”

    张野知道康熙为什么谢自己,是自己将佟心月从“副处”提升为了“正处”,让这小子在一个女人身上真真正正的当了两次“新郎”。可是张野心痛那一枚被自己糊里糊涂从出去的“塑身果”啊。

    “塑身果”这玩意的好处便是能够重塑真身,每吃一次便会将这个人的身体状态调整到他之前最佳的时候。对于凡人而言,最佳状态一般都是在元阳和元阴未泄之时,基本上吃一次就升级“正处”一次。而对于神仙,特别是肉身不够强的神仙而言,塑身果则更够帮助他们提高肉身强度。

    这“塑身果”看似不如蟠桃、人参果之类的天地灵根,可是蟠桃之类的天地灵根也就是第一次吃的时候有效,对于大罗境界之下的人有效,若不是如此,洪荒之上早就人满为患了。“塑身果”则不同,每吃一次都会调整一次,会将整个身体的潜力都调整到最大……这也就是“塑身果”号称“疗伤第一”的缘故。

    “塑身果”如此之好,神仙都想要,可是这果子偏偏不好栽种,它生长的条件实在是太“凶残”,一般都长在战场之类的死人堆里之,必须靠着无数的尸体做肥料,才能开花结果。

    即便张野是“至道”之尊,“塑身果”对他而言都是稀罕的玩意。现在就这样被一个凡间女子吃了,你说他老人家能不痛心么?

    康熙只要看张野的神色便知道自家一定又了占了大便宜,他也不敢继续刺激张野,连忙转移话题,关心起林黛玉的安排。最后更是点了点头,觉得福全安排的极为不错,便要让梁九宫吩咐下去。

    “慢着!”康熙才一喊人。佟心月却赶紧拦住了。见康熙不解的看着自己,佟心月脸上一红。风情万种的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才嗔道:“表哥,你别的都不错,可是偏偏不知道后宅的阴私,后宅女子的争斗哪里是那么简单的?”

    “你是说黛玉以福全义女,堂堂大清和硕郡主的身份进贾府依旧有险?”康熙睁大了眼睛很是不信,他觉得“四王八公”再放肆。也绝不至于到那般的地步。

    “哼,区区郡主又如何,便是皇后也抵不住算计!”佟心月不屑的冷笑了一声,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沉吟了一会儿才抬头直视着康熙道:“表哥,你知道孝仁皇后是怎么死的么?”

    孝仁皇后也就是赫舍里氏,康熙的原配。她和康熙当真是少年夫妻,嫁给康熙的是才十三岁,陪着康熙好不容易玩死了鳌拜。刚觉得可以安稳过日子了呢,谁晓得生孩子生死了。

    康熙对赫舍里氏还是有些感情的,听佟心月问便知道怕是有什么自己不清楚的隐秘,便有些阴沉的问道:“难道不是难产么?”

    “呵呵,难产是难产……不过。表哥你就没起疑过么,孝仁皇后那时候又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了,以前身子也不算坏,怎么偏偏就会难产呢?”

    “你是说……是后宫之人动了手脚?”康熙忍了半天,最后有些苦涩的问道,“究竟是谁?”

    佟心月先是点了点头,想了片刻之后却接着又摇了摇头,正当众人不解呢,便听她道:“据我所知,孝仁皇后之死至少关系了孝昭皇后,太皇太后和索额图……哎,皇宫不必寻常人家后院,更是与前朝相连,每次都让我感觉惊心动魄啊。”

    “你说钮钴禄氏和太皇太后动手我都能理解——钮钴禄氏原本就是遏必隆家的女儿,每一样都不必赫舍里差,心有不忿也是正常;至于太皇太后怕是顾忌太子母族势力太大,毕竟大清不能再多一个佟家了。”说到这儿,康熙担心的看了佟心月一样,见她并无多心,这才又疑惑的道:“可是索额图却没有理由啊……他是太子的舅舅,孝仁是他的妹妹,孝仁活着对他不是更好么?”

    康熙想不明白,张野更想不明白,扭头看向后土和女娲,还想着她们或许能给自己一些提示,却看见两女的手指正在衣袖之中掐算呢。

    “表哥,你真傻!”佟心月看着康熙,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着他的脸颊,笑得有些惆怅:“表哥,你难道不晓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么……更何况你还是皇帝?”

    康熙一听佟心月说自己是“泼出去的水”,当着是乐傻了,也刮了佟心月的鼻子,旁若无人的笑道:“不对,在月儿面前的可不是什么皇帝,只有表哥和你的夫君!”

    这佟心月当真比林妹妹还容易掉泪,大伙就见着她一听这般情话,便又是一面默默落泪,一面恍若不觉的微笑道:“那个时候,鳌拜死了,四大辅政大臣就剩下了赫舍里家一枝独秀,索额图见识了这样的好处,便想着长长久久的做权臣。所以孝仁皇后怀了男胎之后,他似乎便打上了这个孩子的主意。别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当年孝仁皇后临死时候求立太子最先便是索额图的主意,而且孝仁皇后之所以难产,也是索额图放任孝昭皇后收买了他们赫舍里家送进内务府的接生婆,果然后来就出事了……”

    康熙和福全都是一惊,他们兄弟两从来都没想到索额图居然如此冷血。

    可是佟心月似乎没见着这兄弟两的模样,继续爆料了道:“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话儿也就应在孝昭皇后身上了,后宫中那么些个女人,谁能让真服了谁?孝昭皇后斗倒孝仁皇后,看似是她胜了,可是也给后宫中的那些女子开个头……于是自觉者有资格做后位的嫔妃便都动了,于是不久,孝昭皇后也就去了……”

    “月儿?”康熙终于发觉到此时的佟心月有些不对劲了。

    “表哥,让我说完你就知道啦!”佟心月对着康熙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又继续道:“孝昭皇后过世之后,后宫中也不晓得有多少人彻夜不眠的就等着那一纸封后诏书呢。可是表哥你真聪明,居然不封皇后了。让我以皇贵妃身份执掌封印……可是这般有实无名也是不行的,后宫的中的那些女子一样不会允了我在她们头上的……”

    一听到这儿。康熙哪里还不明白,定是后宫之中有人对佟心月动手了,一把拉住佟心月便紧张道:“心月,她们没伤到你吧?”

    佟心月不答,只是含情脉脉的注视着康熙,康熙的脸却越来越是惨白!

    “梁九宫,快……快去宣太医!”

    “用不着啦。表哥!!”佟心月又一次拦住了,依旧笑颜如花的道:“我中的毒无药可救……之所以和表哥你说,就是想给你提个醒儿,如今内务府的那些个包衣奴才好像抱成团了。他们可是管着宫里的衣食足行,表哥你要小心!”

    一听“无药可救”,张野忍不住扫了佟心月一眼,正当她和康熙四目相对、泪眼婆娑呢,却冷不防便听张野这位大爷怒道:“哼。你当我老人家的‘塑身果’只是医了那一层膜么?”

    “啊?难道那果子还能解百毒?”康熙大喜道。

    “且,解百毒算什么?”张野更是火大,指着康熙的鼻子道:“你小子没听我老人说那是‘塑身果’么……吃了那个果子就等于给你媳妇重新做了一个肉身,还要解p个百毒啊!”

    康熙和佟心月这才知道,感情昨晚那个不起眼的果子居然有这般夺天地造化的本事。更加没想到自己居然有这样大的福源,不但见了,还吃了一个。

    死里逃生的佟心月更是和康熙抱在一起,哭得个稀里哗啦,肉麻个不停……张野别的都没听明白,就听见一耳朵的“表妹”“表哥”了!

    “喂,喂!”等了许久,张野见那两人还黏糊在一起,可是有些不乐意了:“我说,咱们还有正事呢……再不赶紧,贾府那边接人的轿子就要过来了。”

    佟心月这下子才想起还有旁人再场,更是又羞又喜,好半天才期期艾艾看着康熙。康熙一瞧就明白了佟心月的意思,原来佟心月原本想感谢张野的救命之恩,可是临到了,却偏偏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了。

    康熙也是发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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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修改中,凌晨完毕!修改中,凌晨完毕!

    且说黛玉自那日弃舟登岸时,便有荣国府打发了轿子并拉行李的车辆久候了.这林黛玉常听得母亲说过,他外祖母家与别家不同.他近日所见的这几个三等仆妇,吃穿用度,已是不凡了,何况今至其家.因此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耻笑了他去.自上了轿,进入城中从纱窗向外瞧了一瞧,其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自与别处不同.又行了半日,忽见街北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门前列坐着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正门却不开,只有东西两角门有人出入.正门之上有一匾,匾上大书‘敕造宁国府‘五个大字.黛玉想道:这必是外祖之长房了.想着,又往西行,不多远,照样也是三间大门,方是荣国府了.却不进正门,只进了西边角门.那轿夫抬进去,走了一射之地,将转弯时,便歇下退出去了.后面的婆子们已都下了轿,赶上前来.另换了三四个衣帽周全十七八岁的小厮上来,复抬起轿子.众婆子步下围随至一垂花门前落下.众小厮退出,众婆子上来打起轿帘,扶黛玉下轿.林黛玉扶着婆子的手,进了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转过插屏,小小的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台矶之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一见他们来了。便忙都笑迎上来,说:“刚才老太太还念呢,可巧就来了。”于是三四人争着打起帘笼。一面听得人回话:“林姑娘到了。”

    黛玉方进入房时,只见两个人搀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母迎上来。黛玉便知是他外祖母.方欲拜见时,早被他外祖母一把搂入怀中,心肝儿肉叫着大哭起来.当下地下侍立之人,无不掩面涕泣,黛玉也哭个不住.一时众人慢慢解劝住了,黛玉方拜见了外祖母.____此即冷子兴所云之史氏太君,贾赦贾政之母也.当下贾母一一指与黛玉:“这是你大舅母。这是你二舅母,这是你先珠大哥的媳妇珠大嫂子。”黛玉一一拜见过.贾母又说:“请姑娘们来.今日远客才来,可以不必上学去了。”众人答应了一声,便去了两个.

    不一时。只见三个奶嬷嬷并五六个丫鬟,簇拥着三个姊妹来了.第一个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第二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第三个身量未足,形容尚小.其钗环裙袄,三人皆是一样的妆饰.黛玉忙起身迎上来见礼,互相厮认过,大家归了坐.丫鬟们斟上茶来.不过说些黛玉之母如何得病,如何请医服药,如何送死发丧.不免贾母又伤感起来,因说:“我这些儿女,所疼者独有你母,今日一旦先舍我而去,连面也不能一见,今见了你,我怎不伤心!‘说着,搂了黛玉在怀,又呜咽起来.众人忙都宽慰解释,方略略止住.

    众人见黛玉年貌虽小,其举止言谈不俗,身体面庞虽怯弱不胜,却有一段自然的风流态度,便知他有不足之症.因问:“常服何药,如何不急为疗治?‘黛玉道:“我自来是如此,从会吃饮食时便吃药,到今日未断,请了多少名医修方配药,皆不见效.那一年我三岁时,听得说来了一个癞头和尚,说要化我去出家,我父母固是不从.他又说:既舍不得他,只怕他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了.若要好时,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亲友之人,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世.疯疯癫癫,说了这些不经之谈,也没人理他.如今还是吃人参养荣丸。”贾母道:“正好,我这里正配丸药呢.叫他们多配一料就是了.

    一语未了,只听后院中有人笑声,说:“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黛玉纳罕道:“这些人个个皆敛声屏气,恭肃严整如此,这来者系谁,这样放诞无礼?‘心下想时,只见一群媳妇丫鬟围拥着一个人从后房门进来.这个人打扮与众姑娘不同,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e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蚤,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起笑先闻.黛玉连忙起身接见.贾母笑道,‘你不认得他,他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皮破落户儿,南省俗谓作`辣子,你只叫他`凤辣子就是了。”黛玉正不知以何称呼,只见众姊妹都忙告诉他道:“这是琏嫂子。”黛玉虽不识,也曾听见母亲说过,大舅贾赦之子贾琏,娶的就是二舅母王氏之内侄女,自幼假充男儿教养的,学名王熙凤.黛玉忙陪笑见礼,以‘嫂‘呼之.这熙凤携着黛玉的手,上下细细打谅了一回,仍送至贾母身边坐下,因笑道:“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况且这通身的气派,竟不象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头心头一时不忘.只可怜我这妹妹这样命苦,怎么姑妈偏就去世了!‘说着,便用帕拭泪.贾母笑道:“我才好了,你倒来招我.你妹妹远路才来,身子又弱,也才劝住了,快再休提前话。”这熙凤听了,忙转悲为喜道:“正是呢!我一见了妹妹,一心都在他身上了,又是喜欢,又是伤心。竟忘记了老祖宗.该打,该打!‘又忙携黛玉之手,问:“妹妹几岁了?可也上过学?现吃什么药?在这里不要想家。想要什么吃的,什么玩的。只管告诉我,丫头老婆们不好了,也只管告诉我。”一面又问婆子们:“林姑娘的行李东西可搬进来了?带了几个人来?你们赶早打扫两间下房,让他们去歇歇。”

    说话时,已摆了茶果上来.熙凤亲为捧茶捧果.又见二舅母问他:“月钱放过了不曾?‘熙凤道:“月钱已放完了.才刚带着人到后楼上找缎子,找了这半日,也并没有见昨日太太说的那样的。想是太太记错了?‘王夫人道:“有没有,什么要紧。”因又说道:“该随手拿出两个来给你这妹妹去裁衣裳的,等晚上想着叫人再去拿罢,可别忘了。”熙凤道:“这倒是我先料着了。知道妹妹不过这两日到的,我已预备下了,等太太回去过了目好送来。”王夫人一笑,点头不语.

    当下茶果已撤,贾母命两个老嬷嬷带了黛玉去见两个母舅.时贾赦之妻邢氏忙亦起身。笑回道:“我带了外甥女过去,倒也便宜。”贾母笑道:“正是呢,你也去罢,不必过来了。”邢夫人答应了一声‘是‘字,遂带了黛玉与王夫人作辞。大家送至穿堂前.出了垂花门,早有众小厮们拉过一辆翠幄青h车*,邢夫人携了黛玉,坐在上面,众婆子们放下车帘,方命小厮们抬起,拉至宽处,方驾上驯骡,亦出了西角门,往东过荣府正门,便入一黑油大门中,至仪门前方下来.众小厮退出,方打起车帘,邢夫人搀着黛玉的手,进入院中.黛玉度其房屋院宇,必是荣府中花园隔断过来的.进入三层仪门,果见正房厢庑游廊,悉皆小巧别致,不似方才那边轩峻壮丽,且院中随处之树木山石皆在.一时进入正室,早有许多盛妆丽服之姬妾丫鬟迎着,邢夫人让黛玉坐了,一面命人到外面书房去请贾赦.一时人来回话说:“老爷说了:~连日身上不好,见了姑娘彼此倒伤心,暂且不忍相见.劝姑娘不要伤心想家,跟着老太太和舅母,即同家里一样.姊妹们虽拙,大家一处伴着,亦可以解些烦闷.或有委屈之处,只管说得,不要外道才是.‘黛玉忙站起来,一一听了.再坐一刻,便告辞.邢夫人苦留吃过晚饭去,黛玉笑回道:“舅母爱惜赐饭,原不应辞,只是还要过去拜见二舅舅,恐领了赐去不恭,异日再领,未为不可.望舅母容谅。”邢夫人听说,笑道:“这倒是了。”遂令两三个嬷嬷用方才的车好生送了姑娘过去,于是黛玉告辞.邢夫人送至仪门前,又嘱咐了众人几句,眼看着车去了方回来.

    一时黛玉进了荣府,下了车.众嬷嬷引着,便往东转弯,穿过一个东西的穿堂,向南大厅之后,仪门内大院落,上面五间大正房,两边厢房鹿顶耳房钻山,四通八达,轩昂壮丽,比贾母处不同.黛玉便知这方是正经正内室,一条大甬路,直接出大门的.进入堂屋中,抬头迎面先看见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是‘荣禧堂‘,后有一行小字:“某年月日,书赐荣国公贾源‘,又有‘万几宸翰之宝‘.大紫檀雕螭案上,设着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悬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一边是金ы彝,一边是玻璃ニ.地下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又有一副对联,乃乌木联牌,镶着錾银的字迹,道是:

    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下面一行小字,道是:“同乡世教弟勋袭东安郡王穆莳拜手书‘.

    原来王夫人时常居坐宴息,亦不在这正室,只在这正室东边的三间耳房内.于是老嬷嬷引黛玉进东房门来.临窗大炕上铺着猩红洋や,正面设着大红金钱蟒靠背,石青金钱蟒引枕,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两边设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左边几上文王鼎匙箸香盒,右边几上汝窑美人觚____觚内插着时鲜花卉,并茗碗痰盒等物.地下面西一溜四张椅上,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椅之两边,也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其余陈设,自不必细说.老嬷嬷们让黛玉炕上坐,炕沿上却有两个锦褥对设。黛玉度其位次,便不上炕,只向东边椅子上坐了.本房内的丫鬟忙捧上茶来.黛玉一面吃茶。一面打谅这些丫鬟们,妆饰衣裙。举止行动,果亦与别家不同.

    茶未吃了,只见一个穿红绫袄青缎掐牙背心的丫鬟走来笑说道:“太太说,请林姑娘到那边坐罢。”老嬷嬷听了,于是又引黛玉出来,到了东廊三间小正房内.正房炕上横设一张炕桌,桌上磊着书籍茶具。靠东壁面西设着半旧的青缎靠背引枕.王夫人却坐在西边下首,亦是半旧的青缎靠背坐褥.见黛玉来了,便往东让.黛玉心中料定这是贾政之位.因见挨炕一溜三张椅子上,也搭着半旧的弹墨椅袱。黛玉便向椅上坐了.王夫人再四携他上炕,他方挨王夫人坐了.王夫人因说:“你舅舅今日斋戒去了,再见罢.只是有一句话嘱咐你:你三个姊妹倒都极好,以后一处念书认字学针线,或是偶一顽笑。都有尽让的.但我不放心的最是一件:我有一个孽根祸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今日因庙里还愿去了,尚未回来,晚间你看见便知了.你只以后不要睬他。你这些姊妹都不敢沾惹他的。”

    黛玉亦常听得母亲说过,二舅母生的有个表兄,乃衔玉而诞,顽劣异常,极恶读书,最喜在内帏厮混,外祖母又极溺爱,无人敢管.今见王夫人如此说,便知说的是这表兄了.因陪笑道:“舅母说的,可是衔玉所生的这位哥哥?在家时亦曾听见母亲常说,这位哥哥比我大一岁,小名就唤宝玉,虽极憨顽,说在姊妹情中极好的.况我来了,自然只和姊妹同处,兄弟们自是别院另室的,岂得去沾惹之理?‘王夫人笑道:“你不知道原故:他与别人不同,自幼因老太太疼爱,原系同姊妹们一处娇养惯了的.若姊妹们有日不理他,他倒还安静些,纵然他没趣,不过出了二门,背地里拿着他两个小幺儿出气,咕唧一会子就完了.若这一日姊妹们和他多说一句话,他心里一乐,便生出多少事来.所以嘱咐你别睬他.他嘴里一时甜言蜜语,一时有天无日,一时又疯疯傻傻,只休信他。”

    黛玉一一的都答应着.只见一个丫鬟来回:“老太太那里传晚饭了。”王夫人忙携黛玉从后房门由后廊往西,出了角门,是一条南北宽夹道.南边是倒座三间小小的抱厦厅,北边立着一个粉油大影壁,后有一半大门,小小一所房室.王夫人笑指向黛玉道:“这是你凤姐姐的屋子,回来你好往这里找他来,少什么东西,你只管和他说就是了。”这院门上也有四五个才总角的小厮,都垂手侍立.王夫人遂携黛玉穿过一个东西穿堂,便是贾母的后院了.于是,进入后房门,已有多人在此伺候,见王夫人来了,方安设桌椅.贾珠之妻李氏捧饭,熙凤安箸,王夫人进羹.贾母正面榻上独坐,两边四张空椅,熙凤忙拉了黛玉在左边第一张椅上坐了,黛玉十分推让.贾母笑道:“你舅母你嫂子们不在这里吃饭.你是客,原应如此坐的。”黛玉方告了座,坐了.贾母命王夫人坐了.迎春姊妹三个告了座方上来.迎春便坐右手第一,探春左第二,惜春右第二.旁边丫鬟执着拂尘,漱盂,巾帕.李,凤二人立于案旁布让.外间伺候之媳妇丫鬟虽多,却连一声咳嗽不闻.寂然饭毕,各有丫鬟用小茶盘捧上茶来.当日林如海教女以惜福养身,云饭后务待饭粒咽尽,过一时再吃茶,方不伤脾胃.今黛玉见了这里许多事情不合家中之式,不得不随的,少不得一一改过来,因而接了茶.早见人又捧过漱盂来,黛玉也照样漱了口.プ手毕,又捧上茶来,这方是吃的茶.贾母便说:“你们去罢,让我们自在说话儿。”王夫人听了,忙起身,又说了两句闲话,方引凤,李二人去了.贾母因问黛玉念何书.黛玉道:“只刚念了《四书》。”黛玉又问姊妹们读何书.贾母道:“读的是什么书,不过是认得两个字,不是睁眼的瞎子罢了!”

    一语未了,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响,丫鬟进来笑道:“宝玉来了!‘黛玉心中正疑惑着:“这个宝玉,不知是怎生个惫懒人物,懵懂顽童?‘____倒不见那蠢物也罢了.心中想着。忽见丫鬟话未报完,已进来了一位年轻的公子: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视而有情.项上金螭璎珞,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黛玉一见,便吃一大惊。心下想道:“好生奇怪,倒象在那里见过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只见这宝玉向贾母请了安,贾母便命:“去见你娘来。”宝玉即转身去了.一时回来,再看。已换了冠带:头上周围一转的短发,都结成小辫,红丝结束,共攒至顶中胎发,总编一根大辫。黑亮如漆,从顶至梢,一串四颗大珠,用金八宝坠角,身上穿着银红撒花半旧大袄,仍旧带着项圈,宝玉,寄名锁,护身符等物,下面半露松花撒花绫裤腿,锦边弹墨袜,厚底大红鞋.越显得面如敷粉,唇若施脂,转盼多情,语言常笑.天然一段风蚤,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看其外貌最是极好,却难知其底细.后人有《西江月》二词,批宝玉极恰,其词曰:

    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

    原来草莽.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

    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

    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可怜辜负好韶光,于国于家无望.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寄言纨э

    与膏粱:莫效此儿形状!

    贾母因笑道:“外客未见,就脱了衣裳,还不去见你妹妹!‘宝玉早已看见多了一个姊妹,便料定是林姑妈之女,忙来作揖.厮见毕归坐,细看形容,与众各别:两弯似蹙非蹙ズ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ь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宝玉看罢,因笑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贾母笑道:“可又是胡说,你又何曾见过他?‘宝玉笑道:“虽然未曾见过他,然我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亦未为不可。”贾母笑道:“更好,更好,若如此,更相和睦了。”宝玉便走近黛玉身边坐下,又细细打量一番,因问:“妹妹可曾读书?‘黛玉道:“不曾读,只上了一年学,些须认得几个字。”宝玉又道:“妹妹尊名是那两个字?‘黛玉便说了名.宝玉又问表字.黛玉道:“无字。”宝玉笑道:“我送妹妹一妙字,莫若`颦颦二字极妙。”探春便问何出.宝玉道:“《古今人物通考》上说:`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墨.况这林妹妹眉尖若蹙,用取这两个字,岂不两妙!‘探春笑道:“只恐又是你的杜撰。”宝玉笑道:“除《四书》外,杜撰的太多,偏只我是杜撰不成?‘又问黛玉:“可也有玉没有?‘众人不解其语,黛玉便忖度着因他有玉,故问我有也无,因答道:“我没有那个.想来那玉是一件罕物,岂能人人有的。”宝玉听了,登时发作起痴狂病来,摘下那玉,就狠命摔去,骂道:“什么罕物,连人之高低不择,还说`通灵不`通灵呢!我也不要这劳什子了!‘吓的众人一拥争去拾玉.贾母急的搂了宝玉道:“孽障!你生气,要打骂人容易,何苦摔那命根子!‘宝玉满面泪痕泣道:“家里姐姐妹妹都没有,单我有,我说没趣,如今来了这们一个神仙似的妹妹也没有,可知这不是个好东西。”贾母忙哄他道:“你这妹妹原有这个来的,因你姑妈去世时,舍不得你妹妹,无法处,遂将他的玉带了去了:一则全殉葬之礼,尽你妹妹之孝心,二则你姑妈之灵,亦可权作见了女儿之意.因此他只说没有这个,不便自己夸张之意.你如今怎比得他?还不好生慎重带上,仔细你娘知道了。”说着,便向丫鬟手中接来,亲与他带上.宝玉听如此说,想一想大有情理,也就不生别论了.

    当下,奶娘来请问黛玉之房舍.贾母说:“今将宝玉挪出来,同我在套间暖阁儿里,把你林姑娘暂安置碧纱橱里.等过了残冬,春天再与他们收拾房屋,另作一番安置罢。”宝玉道:“好祖宗,我就在碧纱橱外的床上很妥当,何必又出来闹的老祖宗不得安静。”贾母想了一想说:“也罢了。”每人一个奶娘并一个丫头照管,余者在外间上夜听唤.一面早有熙凤命人送了一顶藕合色花帐,并几件锦被缎褥之类.

    黛玉只带了两个人来:一个是自幼奶娘王嬷嬷,一个是十岁的小丫头,亦是自幼随身的,名唤作雪雁.贾母见雪雁甚小,一团孩气,王嬷嬷又极老,料黛玉皆不遂心省力的,便将自己身边的一个二等丫头,名唤鹦哥者与了黛玉.外亦如迎春等例,每人除自幼侞母外,另有四个教引嬷嬷,除贴身掌管钗钏プ沐两个丫鬟外,另有五六个洒扫房屋来往使役的小丫鬟.当下,王嬷嬷与鹦哥陪侍黛玉在碧纱橱内.宝玉之侞母李嬷嬷,并大丫鬟名唤袭人者,陪侍在外面大床上.

    原来这袭人亦是贾母之婢,本名珍珠.贾母因溺爱宝玉,生恐宝玉之婢无竭力尽忠之人,素喜袭人心地纯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