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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四章凝香

    第二天早晨,纤漠是被屋外的嘈杂惊醒的,自从上次查红以后,这凌雪宫便安静了下来,现在却不知为何一瞬间开始闹腾。昨夜的冰凉在身上留下了痕迹,贴在身上的衣服泛着一股子汗水的味道,纤漠皱眉,脱了身上的长衫,换上一身粗布的衣裳。

    一身雪白的粗布衣裳,不奢华,却多了一份干净利落。从进宫开始,不知不觉穿了半个月的绫罗绸缎,丝质的昂贵布料裹在身上,纤漠却并不甚喜欢,这样的奢华并不适合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粗布的衣裳,是适合她的,只是,在这皇宫里,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纤漠出了门,面上的薄纱已经拿掉,露出绝美的容颜,在开门的一瞬,被眼光照了个雪白,微睁的双眼,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光线。

    出乎纤漠的意料,门外竟然站着一大群人,几名太监,手中各自拿着一抹拂尘,面容冷峻在拂尘荡漾的时候。太监们身后,是一群女人,却是纤漠认得的,都是这凌雪宫里才进宫的女人们,一张张如桃花灿烂的脸上,都写着同样一种色彩,看好戏。

    纤漠的心募的往下沉了一寸,这种场面,和在将军府萧儿带着老妈子来她屋子的时候好像。

    纤漠冷冷的扫了一眼面前的众人,在人群的最后,看见了柳子莲,此刻的她,咬紧了下唇,模样竟是有几分愤恨几分不屈,她似乎不敢直接接触纤漠的视线,赶紧别开了头去,望向围墙外的世界。纤漠随着柳子莲的视线往外看,高强的上方,是一抹湛蓝的天。

    “你就是柳子莲?”为首的一个太监,约莫二十多岁,这个年纪本是阳刚的男子气,可是他手中的兰花指却透着过分的阴柔。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纤漠,眼中的惊艳显而易见,险些丢了魂魄,随即反应过来,尴尬的咳嗽了几声,这才抬起头佯装无事的看着纤漠,只是那双眼睛却怎么也不敢与纤漠对上。

    尽管不知道这些人来是为了什么,可是纤漠却知道,等着她的绝不会是什么好事。纤漠眸子沉了沉,面上不露声色,只微微的点了点头,她纤漠,早已经不知道怕了。

    那太监见纤漠承认,向身后的几名小太监使了使眼色,几名小太监收起眼中的惊艳,赶紧往纤漠的面前站了站,七手八脚的将纤漠的手反手按住。

    “你们这是……”纤漠抬头,语气冰冷却没有一丝颤抖。

    为首的太监扫了一眼纤漠眼中的倔强,一时之间,竟被她眸子中的坚毅震撼了。这样的女子,柔弱得宛如残叶,却有着这种不屈的眼神。那太监回过神,将心中的震撼藏了起来,清了清嗓子说道:“最近凝香阁缺人手,侍卫统领黑牙姑娘说了,从凌雪宫找几个伶俐的姑娘去帮帮忙。”

    那太监顿了顿,手中的拂尘不经意的在空中划出一个弧线,接着说:“而黑牙姑娘,点名要你。”说完之后,那太监转过身,眼里的心虚一闪而过。

    纤漠冷笑,这种说辞她是明白的。黑牙?侍卫统领?纤漠的思绪飘远,这个叫黑牙的女子,是那个总是将手按在腰间的弯刀上的女人吗?纤漠知道,她,是他的属下。

    纤漠想起了昨天那个身穿龙袍的男人对她说的话,滚!

    呵呵,纤漠冷笑出声,那笑竟然是狰狞的,宛若暗夜里的鬼魅,狰狞着没有残留一丝人类的色彩。所有人都不禁一怔,女人们的脸早已经苍白,而那几名抓住纤漠手的小太监更是慌了手脚。

    小太监们手上的力道一松,纤漠便游魂似的向前迈出了步子,背挺得很直,狰狞的笑也一瞬间消失。她走了两步,回过头对那为首的太监道:“凝香阁在哪里,我们走。”

    纤漠到底是不屈的,只是走过柳子莲的身旁时,步子忍不住停顿了一瞬。柳子莲一直望着远处的天空,远处的湛蓝,纤漠只扫了一瞬,便不忍心再看。那样纯净的颜色,刺痛了她的眼。

    凝香阁在皇宫最北面的角落里,是专门负责皇宫里香草料的调配的。皇城里的角落,有些远离尘世的意味,满院子的香草味道,更是让纤漠的嘴角难得的勾起了一抹笑。纤漠还记得,一身粗布衣裳的她出现在凝香阁里的时候,正在忙碌的宫女们一个比一个惊讶的眼神。

    纤漠知道,是她绝美的容颜让这群宫女疑惑了。谁都知道,宫里容不下没有地位的美貌女子,更何况纤漠不仅仅是美貌而已,却有着倾世的容颜。

    负责管理凝香阁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麽麽,姓陈,身子有些发福,走路的时候身上的肥肉在空中晃荡。她站在纤漠的面前,将长袖推到膀子上,露出粗壮的胳膊。她一手抓住纤漠的手,让芊芊的手指在她的手中扭曲着变了形状。纤漠只是拧紧了眉,痛,却没有吭出一声。

    陈麽麽手上的力道不减,口中却说着:“空有一张绝美的面皮,只可惜,这里不是皇上会来的地方,你那勾魂的眼,怕是使不上地方。”

    纤漠咬紧牙,抬起头,任手指的疼痛险些让灵魂灭去。她冷笑,在知道当今的皇上便是那个要了她身子的男人时,这皇宫里已经没了她的地方。高高在上的王,不会要一个青楼的女子做他的妃。

    天空是湛蓝的,纤漠没有哭,眼中却是无止境的痛。难道,这便是她的结局?在还没开始报仇的时候便已经失去一切……第六十五章她等,在花海

    纤漠没有想到自己会那么快的适应凝香阁的生活,陈麽麽除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有些语气不善,后来却也没有对纤漠有所刁难,甚至,在陈麽麽的身上,纤漠第一次明白了一句话,刀子嘴,豆腐心。

    凝香阁的规模很小,上下加起来不足二十人,来这里的都是些被各个宫里的主子丢弃的宫女,所以每个人的背后都有过一段刻苦的故事。如果说冷宫是弃妃的牢笼,那么凝香阁便是宫女的冷宫。

    纤漠从来不问别人以前发生过什么,因为从那些总是泛着悲哀的眼神里,已经能够读懂。

    不知不觉在凝香阁已经呆了半个多月,纤漠的心竟从来没有这么平静过,偶尔扬起头,小小的一片天空,那颜色却蓝得彻底。

    纤漠虽然长在将军府,名义上是将军府的小姐,可是其实身份却不如一个下人,再加上萧儿母女的故意刁难,所以纤漠吃了不少苦,也习惯了吃苦。

    这点,却是陈麽麽没有想到的,她以为纤漠是哪家的千金,得罪了宫里的某个贵人,还没进宫便落得这样的下场。可是,当她看见纤漠一双手泡在香料池中,将两箩筐的香料洗得干干净净,而坚毅的眸子里却没有一丝矫情的时候,她看着纤漠的目光里,光芒却突然变了。

    为了能让香料的香尽可能的渗入水中,香料池中加的是石灰水,所以一双手泡在里面搓洗香料的时候,那疼痛却不是每个人都能熬得下来的。

    纤漠记得,那天,月,亮得有些飘忽,纤漠只往天空望了一瞬,隐隐的月华,深蓝的天。恍惚中,天上出现了一张俊美到无限的脸。心中一阵恐惧,纤漠一咬牙将双手浸入香料池中。她眸子里的绝望倒影在池中,那模样,竟是狰狞的。这一泡,便是三个时辰。

    直到陈麽麽肥胖的身子投影在纤漠的脸上,落下一片黑暗,纤漠才回过神。陈麽麽看见她一双泛白的手,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冷冷的说:“手上的皮肉坏了,泡出的香料也不好。回去将手弄好了再来。”

    纤漠抬起手,一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泛白,有些狰狞的皮肉在月光下泛着苍白的光。纤漠起身回了屋,心中却在诅咒着陈麽麽,这个女人的心,好冷。可是推开门,窗旁的方桌上,一个白色的瓷瓶却映入了纤漠的眼中。

    那瓷瓶,是陈麽麽贴身收着的,一次为她打水沐浴的时候,纤漠见过。瓷瓶里,装着的是一种膏药,专治被香料伤了的皮肉。膏药很珍贵,陈麽麽就那么一瓶。

    纤漠是感动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笑,她险些忘了,这样的笑曾经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脸上过。

    纤漠还记得,当她将药还给陈麽麽的时候,陈麽麽冷着一张脸如是说:“你到不是一般的小姐,能吃苦,可是这皇宫里,聪明的人却不会让自己吃苦。这里是凝香阁,却还是皇宫,你眼中的绝望不该在没出宫时出现。”

    直到很久之后,纤漠想起那日陈麽麽的话,才知道她的用心良苦。许是那晚纤漠眼中的绝望刺痛了她,她是在告诉纤漠,只要还没出皇宫,那,一切便还有希望。

    真的,还有希望么?

    纤漠手中拿着香料,只望了天空那么一瞬,又是一个湛蓝的天,蓝得纯净,低下头,将手和香料一起放进池水中,有些冰冷的疼痛,可是却已经习惯。

    阳光有些不经意的洒下,泛出池水的波光粼粼,池水比想象中清凉,指节在池水里,纤长嫩白。一张绝美的容颜,面上没有一丝世俗的尘埃,纤漠的手一僵,险些认不出来,这张脸竟是自己的。

    纤漠知道自己很美,可是,却从不知道可以美到这个地步。

    风,吹动鬓角,发丝荡漾在眉眼之间。

    心,募的剧烈跳动开来。纤漠唇角勾起笑,陈麽麽说得对,还在宫里,便还有希望。

    美貌,是皇宫里最好的武器。

    听说这几日宫里有些热闹,和纤漠一起进宫的秀女中,封了几个妃子,给这皇城注入了新鲜的血液。纤漠听见的时候,面上是没有一丝表情的,只是眸子里却更多了一份坚毅。伸出手,抚上脸,光滑的肌肤,绝美的颜,她,纤漠,不怕。至少,要这美丽的容颜绽放一瞬。

    落日的时候,纤漠放下了手中的活儿,从凝香阁的后门溜了出去,只是纤漠没有看见,在她溜出门的时候,一双眼睛却是锁住了她的背影。

    陈麽麽站在长廊的转角处,肥胖的身子隐在阴暗的角落里,脸上没有笑,眼神却有些飘忽,看着纤漠的背影,思绪却更远了,口中喃喃的说道:“这样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

    满世界粉紫的花儿,招摇在渐渐冰凉的夜风里,天边的蓝被染上了一层黄昏的颜色。纤漠站在小山坡上,脚边,是一片连着一片的花海。微风吹在耳畔,纤漠的眉头淡淡的拧着,望向远处的夕阳,心,渐渐的平静。

    恍惚中,她仿佛闻见了熟悉的酒香,可是一回头,除了漫天遍野的粉紫花儿,视野里却空荡荡没有其他。

    撩起裙角坐了下来,纤漠将头磕在膝盖上,只是静静的看着远处,黄昏的颜色,好美。

    一个高高在上的王,会独自出现在小山坡上,守着花海,沉静在酒香里,那就意味着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到底是不一样的。

    纤漠知道,他总会来,所以,她等。第六十六章弥影宫的金黄

    当夕阳尽灭的时候,夜风开始冰凉,小山坡上,纤漠蜷缩着身子,看着天地渐渐被黑暗侵蚀。花圃里的花儿,在夜风里招摇,只留下一片片模糊的荡漾。纤漠想,他不会来了,至少,今日是不会。

    纤漠站起身,拍拍身上沾染的尘埃,发丝飞扬,眉头微蹙。失落,一闪而逝,纤漠迈出步子离开了花圃。纤漠想,今日不来,总有一日回来,所以,她还会等。

    一片连着一片的花圃,芳香四溢,纤漠这一等,竟是半月。这半月来,纤漠习惯了这里的风,这里的香,纤漠不苦,只要还有希望,她便不苦。

    天上的月好圆,纤漠回到凝香阁的时候,院子里的喧闹早已经消逝,忙碌了一天的宫女们各自沉静在睡梦中,偶然的几声鼾声,给寂静的院子更增添了几分人气。

    满身的疲惫,纤漠却并不觉得苦,可是心中却是失落的,他今日仍旧没来。连纤漠都不禁开始怀疑,这样的守株待兔是不是有些愚笨,可是,除了这样,她又能怎么做呢?

    长叹一口气,纤漠摇了摇头,将刚才一瞬间的动摇甩出脑海之外。长廊上的宫灯泛着晕黄的光芒,每隔五步便是一份灿烂,纤漠走上长廊,尽量放轻脚步,却不料刚迈了几步,风一吹,宫灯的光芒闪烁了一瞬,将长廊转角处的黑暗猛的扫去。

    纤漠一惊,看着转角处一个黑影,险些惊叫出声。仔细一看,原来那黑影竟是陈麽麽,她手中拿了一个黑色的檀木盒子,目光冷冷的看着纤漠的面。纤漠按住剧烈跳动的心脏,手心里不留神已经满是汗水。

    “这么晚还没睡,正赶巧了,弥影宫刚来人说贤妃娘娘沐浴要些香草,正愁找不到人手送过去,你跑一趟吧。”陈麽麽的声音不大,可是在安静的院子里,听在纤漠耳中却还是响亮了些。

    纤漠皱起眉,只应了一声,便接过陈麽麽手中的香料盒子,福了福身子这才转身离去。纤漠没有看见,当她转身之后,陈麽麽脸上的冷漠一瞬间转为哀伤。

    陈麽麽看着纤漠有些疲惫的步子,眉头紧紧的拧着,肥胖的身子在晕黄的烛光下臃肿更甚了几分。这些天来,纤漠的倔强她都看在眼里,每每落日的时候,她总会在长廊的转角处看着前纤漠离开的背影,这样的一个女子,有着绝美的容颜,命运却过于坎坷。

    陈麽麽转身进了屋内,只是风吹的时候,不经意回头望了一眼纤漠离开之后还没关上的院门,眼中不禁腾起了担忧,想起了刚才弥影宫的宫女说的话,她说,皇上今晚是要留宿弥影宫的。

    凝香阁离弥影宫并不算远,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便到,纤漠捧着盒子,从脚下的步子里可以看出明显的疲惫。弥影宫是贤妃娘娘住的地方,想起了那日凉亭中的一面之缘,纤漠眸子里的恨意便忍不住渐渐聚拢。

    宫门前挂着两个大灯笼,烛光比凝香阁要明亮很多,照在纤漠的脸上,越发的苍白了。灯笼的下方,等着一个宫女,她似乎在张望什么,见纤漠行来,面上一喜,焦急的跑下石阶,停在纤漠的面前。

    “你是凝香阁的人么?”她开口便问,只是借着烛光将纤漠的面容看清时,眼中却忍不住惊艳了片刻。

    将眸子中的恨意收起,纤漠点点头。那宫女一见纤漠点头,拉着纤漠便往里走,口中说道:“得赶紧些,娘娘可是等急了,要是耽误了***,我们做奴才的可都不好过。”

    奴才!

    纤漠的步子顿了顿,只一瞬便再次迈了出去。嘴角不禁勾起冷笑,的确,现在的她也成了奴才,不过凝香阁的一个宫女而已。这样的身份,纤漠面上一沉,咬紧了下唇跟上了那宫女的步子。

    皇宫到底是皇宫,沐浴的池子三丈宽,五丈长,腾着水雾的池面上漂浮着粉粉紫紫的花瓣,映着池水的荡漾,那情景竟是有些梦幻的。纤漠站在池边,望着池中的灿烂,捧着盒子的手不禁紧了紧。

    纤漠将盒子中的香草尽数放进池水之中,伸出的手被池水的温暖浸透,心中却是冰凉一片。贤妃,那个脸上挂着笑,却让自己还没见到皇上的面便沦落为宫女的女人。

    纤漠一阵冷笑,在池中看见一张狰狞的面孔,她一惊,才发现那狰狞的面孔竟是自己的脸。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学会了这样的笑。

    “哈哈……拿酒来,朕今天要和爱妃好好的喝上一杯,那女人刚才的脸色好看极了,爱妃可有看见?哈哈……”

    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脚步声渐渐逼近。纤漠还没来得及反应,倒是刚才带她进来的宫女赶紧拉着她跪下,小声的在她耳旁道:“皇上来了,机灵着点儿。”

    纤漠眼神一亮,眸子里有些仓促,有些激动。皇上?那个她在花圃里等了半个月也没等到的男人,要在这里不经意的遇见吗?

    被风吹动的帷幔飘飘荡荡,惭洛搂着贤妃的香肩往里走,俊美到无暇的脸上挂着猖狂的笑,眉眼间都透着一阵舒爽。刚才太后娘娘为了柳子莲的事情和他险些对上了,他一想到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颜色,便忍不住又爽快的大笑了几声。

    贤妃娘娘酥胸半露,薄如蝉翼的纱衣让妖娆的身段更是魅惑了几分,身子贴上一身金黄的龙袍,她脸上笑容灿烂,柔荑附上惭洛的胸,陪笑道:“看见了,看见了……臣妾都看见了,呵呵……”第六十七章疯了

    贤妃的娇笑混合着爽朗的笑声,纤漠听在耳里,除了紧咬住下唇,却连头都不敢妄自抬起一瞬,她怕,怕看见一些让自己动摇的东西。

    惭洛的笑声更明朗了几分,拥着贤妃跌跌撞撞的进了屋,脚步飘忽,弥漫着满身酒气,他抬眼扫了地上跪着的纤漠和宫女,随手指了纤漠命令道:“你,替朕宽衣。”

    纤漠一怔,俯首在地上却迟迟没有动作,只是指尖按在地上,有些泛白。旁边的宫女见纤漠没有反应,满脸的焦急,赶紧用手肘撞了一下纤漠,纤漠这次回过神来,可是头仍然低低的埋着,不敢有所动作。

    贤妃娘娘扫了地上的纤漠一眼,眸子里竟是有些薄怒,在她的宫里,不听话的奴才丢的可是她的人。她眸子里寒光一闪,刚想发作,眼尖的她却猛的发现这宫女的身影,竟是有几分熟悉。

    “呵呵,还是臣妾亲自为您宽衣的好。这可是臣妾的荣欣呢。”贤妃娇笑,笑着的时候,眯起的眼,将眸子中一闪而逝的狡诈掩盖。余光不经意的扫过纤漠,贤妃不着痕迹的踱步到纤漠的面前,将纤漠的身子隐在她的身后。

    惭洛嘴角勾起邪魅的笑,一把攫住贤妃的下巴,唇狠狠的印了上去,却是有些粗暴。“朕的妃子还真是体贴啊……可是……”惭洛的话顿住,攫住贤妃的手上,力道一紧,猛的一推。在贤妃还没弄清怎么回事的时候,人便已经跌入池水之中。

    水花四溅,扑在纤漠的面上,带着丝丝的温度。水中的贤妃扑腾了两下冒出一颗头来,狼狈的模样,梨花带泪的脸,在纤漠看来都像一个笑话。

    “可是……朕说的话,想做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改变。”惭洛的声音很冷,可是却及不上纤漠心中的寒。

    纤漠的身子竟有些微微的颤抖,这个身着金黄龙袍的男人,刚才还将贤妃拥在怀中,可是下一瞬却可以毫不留情的将她推入池中。这样的男人,纤漠却怕了。

    “你!”惭洛指着地上的纤漠,冷酷的道:“替朕宽衣,不要再让朕说同样的话。”

    纤漠咬紧了牙,正在犹豫的时候,惭洛却背过了身子,纤漠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的时候,却只能看见一个英挺的背影。那一瞬,纤漠不知道,刚才心中一闪而逝的究竟是失落,还是庆幸。

    惭洛没有看见纤漠的脸,可是水中的贤妃却看见了,她死死的盯着纤漠的方向,许是有些心虚,竟然撑着身子往池子上爬,脸上的焦急却只有纤漠注意到了。

    纤漠的手附上了惭洛的背,目光却落在一步步焦急往池外爬的贤妃身上,那模样,竟是一出闹剧。纤漠没有笑,可是惭洛却笑了,他向前迈了两步,走到双手刚好搭在池边的贤妃面前,弯下腰,一张俊脸渐渐放大,面容却是冷酷的。

    “朕的爱妃,现在的模样到是惹朕开心。哈哈……”惭洛又是一阵大笑,可是那笑,却让屋子里的人都忍不住一阵颤抖。这样的男人,竟比恶魔来得可怕。

    贤妃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阵,眼中摇摇欲坠的眼泪到底是没有落下,只扫了纤漠一眼,咬紧了牙狼狈的从池中爬了出来。浑身湿透的她,竟是有些不住的颤抖。令纤漠震惊的是,这时的贤妃,脸上却还挤出了笑。

    贤妃笑着,身子扭捏了几下,面上的委屈却再也看不见分毫,她摇摆着身段跪在惭洛的面前,娇滴滴的道:“臣妾知错了,皇上的衣且是人人都能宽得的。”

    门,明明是关着的,没有风,可是那一刻纤漠却觉得好冷,心中猛的抽痛。看见狼狈的跪在地上的贤妃,纤漠以为,她该是高兴的,毕竟是这个女人让她还没见到皇上便成了宫女,可是……

    受了这样的委屈,却道不出苦,甚至还没有一点尊严的跪在一个男人脚下。这样的她,让纤漠想起了将军府的自己,以前对她的恨意,这一刻却突然的消散了。这样一个可怜的女人,要让她如何恨。

    纤漠愣在池边,眸子中映出的是一个英挺的背影,她的脸色却渐渐苍白,脚下的步子移不动半分。她该上前遵圣旨替他宽衣的,可是,这样的男人,纤漠抬起手,却怎么也无法再落到他的身上。

    “快去啊。”跪在纤漠身旁的小宫女,看着纤漠愣愣发神的模样甚是着急,扯着纤漠的裙角小声的催促道,那额头上早已经替纤漠惊出了晶莹的汗水。

    贤妃的头狠狠埋着,浑身水渍的她没有抬头看一眼,可是纤漠知道,贤妃不敢抬头,是因为她眼中有泪,怕抬头的瞬间,泪会忍不住落下。恍惚间,纤漠以为跪在地上的女人便是自己,就那么可怜的跪着。

    这样的经历,纤漠有过,那时的她跪在纤飞龙的门前,因为萧儿打破的花瓶赖在了她的头上。那时的她,才十岁,跪在雪地上,小小的脸高高的仰着,心中却幼稚的想着,也许,会有那么一个人站出来,说,花瓶不是纤漠打破的,是萧儿。

    可是没有,整个将军府,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纤漠永远都忘不了,那时,天上的雪花,被狂风卷走的时候,那飘零的无奈。

    眼里的泪光闪过,等纤漠从飘远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听见的只剩下刺耳的尖叫。她看见水中,那个浑身湿透身着龙袍的男人,脑海中涌出一段模糊的画面。就在刚才,她思绪飘远的时候,她似乎用她的手推过一个英挺的背影。

    纤漠想,她是疯了,否则,她怎么会敢将那个天下的君主,这宫里王,推入水中。

    第六十八章不哭,不哭

    惊叫之后,是诡异的安静。贤妃睁大了眼看着愣在池边的纤漠,旁边的宫女更是慌了手脚仓惶的跪在地上,头猛的往地板生磕,口中叫着“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而纤漠这个当事人却反而镇静了很多,只望着水池中那个接近暴怒边缘的男人。只有纤漠知道,现在的她有多想逃,可是,无奈步子却怎么也迈不开半步。

    惭洛猛的从水面冒出,身上的龙袍被水浸湿,水顺着身体一滴滴往下落,滴到池水中,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眸子中的寒光已经聚拢,这辈子,还没人敢推他入水过。

    可是……

    当他看见面前那个还处在震惊中的女人时,眸子里的寒光却募的变成了惊讶。这个女人竟然是那个碧落楼的女人,他在月华楼前买下的奴隶,而她现在穿着的是宫女的衣服。

    “你……”惭洛的声音有些哽咽,竟险些忘了自己还在水池中,要不是纤漠回过神来一步步后退,转身想逃,他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望着纤漠仓惶的背影,惭洛大步跨出了水池,两个箭步便扯住纤漠的裙角将她拉入怀中。衣服被撕裂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异常的响亮,纤漠只来得及护住胸前的冰凉一片,口中的惊呼却已经被一双温润的唇堵上。

    “该死的女人,你以为,你还能逃吗?”惭洛低咒出声,将纤漠缩在怀中,唇间的气息吐在她的脸上。

    在纤漠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浑身湿透了的惭洛对纤漠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下一瞬,惭洛便拥着她双双坠入了水池中。溅出的水花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纤漠从水中冒出头的时候,身子却再一次被惭洛死死的锁住。

    “哈哈……女人,怎么可能让朕一个人落水,要落也要一起落。”惭洛的笑声在纤漠的耳畔,狠狠的撞击着她的鼓膜。

    水池里的温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有些冰凉了,纤漠浑身一阵颤抖,发丝凌乱,落着一滴滴的水珠,荡漾在空中。衣服贴上身子,将玲珑的曲线勾勒得更加完美,纤漠不知道,面前的男人,盯着她的身子,目光早已经炙热一片。

    纤漠睁开眼,却正对上一双闪着炙热目光的眼,她猛的一惊,双手环胸,想将渐露的春光遮掩住,可是芊芊的十指又怎么能得住炙热的视线。

    惭洛的目光越发的炙热了,喉头滚动,纤漠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身子在池水中滚烫,有那么一瞬,纤漠甚至以为,这池中的水在妖娆的水雾里险些沸腾。

    惭洛紧搂着纤漠,转过头,冷冷的对一旁的贤妃吼道:“滚!马上离开这里。”

    贤妃愣了一瞬,扫了一眼惭洛怀中的纤漠一眼,紧咬住下唇带着那名跪在地上不断磕头的宫女转身离开了。

    虽然视线被惭洛的身子挡住,可是纤漠还是能感觉到,贤妃娘娘离开时,眼中的怨恨目光。纤漠忍不住一个激灵,被这样可怜的女人恨着,这种感觉,让纤漠难受。

    纤漠只是一个女人而已,而惭洛是这天下的君主,这宫里的王。在惭洛将她身上的衣服撕扯成一片一片,漂浮在水面上,和着粉粉紫紫的花瓣不断荡漾的时候,纤漠连挣扎都没有,任由他的唇在身子上游走。

    这不就是她守在花圃里半个多月想要得到的吗?让拥着自己的这个男人,看见自己,甚至沉沦在她的世界里,不管是身,还是心,只要沉沦便好,然后,利用他的力量,也许她这么多年来的仇便可以报。

    可是……

    在这个男人进入自己的身体的时候,纤漠的泪,到底是落了下来。

    不哭,不哭,她要见他,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么?

    不哭,她不哭……这是她想要的结果。纤漠这样想着,牙紧紧的咬住了下唇,直到唇上的鲜血一滴滴的掉下,落在池水中,弥漫出满满的妖娆红色。

    帷幔飘荡,水池的边上,溅出的池水已经干涸,纤漠的眼睛大大的睁着,目光里,闪过一抹空洞,身上男人满足的低喘,迷蒙着一双半醉的眼,眸子中映出的是纤漠的绝美容颜。

    纤漠眼中的空洞,让惭洛的眉头狠狠锁紧了,他猛的一口咬在纤漠的下巴上,直到纤漠吃痛的叫了一声,将眼中的空洞驱走之后,他才放开了唇。

    “女人,不准露出这样的眼神。”惭洛的声音有些低沉,手却抚上了纤漠的脸,光滑的肌肤在他的手掌之下,带出一片温暖的知觉。

    纤漠没有说话,轻轻的点了点头,只是面上还是挤不出像贤妃那般谄媚的笑容。

    “你是哪个宫里的宫女?”惭洛慵懒的起身,将纤漠打横抱了起来,走到旁边的软榻上小心的放下,自己却拾起了地上的衣衫穿好。

    有些湿冷的池边,让纤漠觉得冷,她忍不住瑟缩着身子,那模样竟是有些可怜。惭洛扫了一眼,眉头皱了一瞬,拿起软榻旁的棉被走向了纤漠。

    纤漠的目光不禁落在棉被上,眸子里的寒意消散了一丝,淡淡的说:“凝香阁,柳子莲。”

    纤漠的话音刚落,惭洛拿着棉被的手却一紧,迈出的步子僵在原地,怎么也无法再前进一分。他面色阴沉,刚才眼中的怜惜一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愤恨。好一会儿,他回过神来便是一阵猖狂的大笑。

    惭洛扔掉手中的棉被,弯下身,手狠狠的攫住纤漠的下巴,一张俊脸渐渐靠近,气息吐在纤漠的眉眼之间。他冷冷的说:“如果朕没记错的话,那次在碧落楼,你说过你叫纤漠,而不是柳子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