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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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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纱轻然飘落,熟悉的眉眼,熟悉的小翘鼻,熟悉的红唇。这是他的她,五官可以伪装,可是她看他的眼神怎样去伪装,茉               莉                 花藤可以伪装,可是那独一无二的玉茉                  莉腰链如何作假。那是他特意请了知名的玉雕师傅,取材同一和田玉,用内嵌的刀法雕刻的小茉               莉                花,茉                 莉               花不是并蒂的花种,可是他却注定了一生与她紧紧相依,所以每粒玉中,内嵌的花朵不是独束,而是并蒂纠缠。这份心思如何伪造。

    胸阙里血色蔓延,明明只是划伤,不是刺入;明明身体其他位置的伤口并不致命,可是一种陌生的寒凉却让耿于怀高大的身子无法控制的开始颤抖。入骨的冰寒自胸阙蔓延开去,他自己都能清楚的听到血流出身体的声音。双膝一软,人已跪倒。

    不能死!他不要死!她才回到他的怀抱,上天怎么可以如此残忍。

    房门“砰!”的一声被直接撞开了,刘业勋领头,一大票人已冲进了屋里。一地的黑衣血腥,一片的打斗狼藉。屈膝半跪的耿于怀,浑身是血的耿于怀,身旁一个半架着他身子背对着门的黑衣女子。

    惊恐和狂怒直冲上头,清明的眼睛立时已泛起了红丝。几乎没有过多的考虑,刘业勋提脚便向黑衣女子踢去。

    耿于怀要出声警告已是不及,他拳脚的第一个师傅是刘业勋,他的一拳一脚有多大的威力,他比别人清楚,有多快的速度他比别人明白。几乎是拼尽了全力的抱着涟漪的身子,转了一个圈,他用自己的身体去遮挡攻击的角度。

    “于怀!”脚已踢出,才发现耿于怀居然在自己攻击的范围里。生生在半空减力,生生的撤腰扭腿,化去了大半的力道,可是冲过去的速度和力度太快太重,三分的力气还是扎实的落在了耿于怀后背上,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在黑暗里穿透耳膜般的凄厉。

    涟漪直觉得人突然被抱着转了一个身,然后便失去了平衡,面前这男子和自己不受控制的往后直跌了出去。然后重重跌落。

    她原本可以翻身借力让自己不会跌的那么重,那么扎实,可是面前这男子居然象铁箍一般把她紧紧锁在自己的怀里,他的手指握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臂从背后固定了她的腰。落地的刹那又用锁腰的手掌护住了她的后脑。虽然跌得狼狈和疼痛,身体却没有真正受到伤害。

    本能的想直起身子推开他,肩头却突然一片湿滑腥热,她侧头,他的头正压在她的肩上,嘴角是狰狞的暗色浓稠,可是他却看着她温软的轻笑。

    “不要再离开我。”他几乎是咬着牙齿说完这句话,头一偏,人居然已昏阕了过去。可是握着她手腕的手指却没有一丝的放松。压在她身上的庞然高大,却颤抖的越发明显。

    刘业勋冲到两人面前,在看到涟漪的脸时,脸上已变了颜色。

    “是你!”他不可置信的瞪着涟漪。

    回转了身子高声命令人打电话到医院调人过来。再回头看看紧贴在一起的两人,一时之间居然无法反应。

    这时开始清查现场的执事过来报备:“一共10名‘袭人’,死了7个,重伤2个,还有一个……”下意识的用眼神瞟了一眼被耿于怀压在身下的女子。

    “袭人?”刘业勋猛的回神,快步走到一具已死的黑衣女子前,揭开黑色面纱,看到面孔,心底已泛起了凉意。不死心的又走到了另一具背后插了匕首的黑衣女子前,翻过尸体,揭开面纱。冰冷的凉意已渗透了全身。

    “这次‘袭击’的‘袭人’都是用了同一张面孔。”执事尽责的报备,听在刘业勋耳里却如寒夜降霜。

    再扭头看了一眼涟漪,那一脸的不可思议已变成嗜血的寒芒:“把他们分开,医生呢?打电话催!”

    站在一旁待命的两名男子领了命令朝涟漪靠过去。俯身先把耿于怀抱了起来,却发现耿于怀的左手死死的握着涟漪的右手腕:“过来帮忙。”男子朝门口守着的另两名男子喊。

    一个男子过来帮着扶着耿于怀的身子,另一个男子用手去拉耿于怀握着涟漪的手,拉了几下居然没有扯开。使了一个眼色给原本拖着涟漪另一只手的男子。两人合力用手指去掰,可是耿于怀人虽然昏阕了,却仿佛潜意识的在抗拒着。两个男子如何的使力,在不能伤了耿于怀的情况下,居然没有成功分离那紧握的手指。

    不知不觉的,涟漪的眼突然有些酸楚,心底那纠纠缠缠的葛蔓有了一丝松动。耳畔反反复复是他在她耳边那句:“不要再离开我!”眼泪终于控制不住的滑落,心里好痛,那样的酸楚,那般的苦涩,仿佛世间所有的委屈都在这时爆发。

    “拉不开就给我剁了那女的手!”刘业勋冷眼旁观,眸底划过一丝狠辣。幽晚你一定要逼我恨你吗?

    男子已捡起地上一把匕首,青灰色的寒凉,在月色下透着妖异的光芒。刘业勋一眼瞟到,脸色骤变:“等等!匕首给我。”

    持匕的男子一楞,收了力气。转身把匕首递给了刘业勋。刘业勋小心的接过,放在鼻下轻轻一嗅,狠辣冰冷的眸子闪过一丝愕然,蹙紧的眉头越发的纠结。

    青!

    ~居然是“袭人”专用来暗杀的“色毒”。

    “袭人”是个神秘的帮派组织,近十年来,因为能成功伪装各色人物,而在江湖声名鹊起。原本与“东靖盟”并无瓜葛,可是好几次都莫名的破坏了“东靖盟”的行动。所以刘业勋查了“袭人”的底,竟然发现“袭人”目前的领导者居然是寻找了多年的幽晚。

    而他对幽晚,原本就有愧疚,自然亦明白幽晚为何处处与他、与“东靖盟”做对。所以索性放了手让幽晚报复。而“色毒”就是幽晚专门用来暗杀袭击的一种香料。

    “青!”

    ~其实准确来说不是毒药,而是一种香料,它带着很淡的荷香,色呈青色。所以取名“青”,它的作用不是用来毒人,而是见血后迅速破坏人体的凝血因子,让血无法凝固。所以就算只是破开了一个小小的伤口,都能让中者缓慢的流血而死。

    捏握匕首的手指因为这一认知开始不能控制的颤抖。

    青!

    ~不是毒,所以没有解药。或者说,最少他不知道解药是什么东西。

    大声吩咐了执事让他通知医院调集所有b型血和o型血来“耿宅”,自己茫然的回首看着牵绊纠缠的耿于怀和涟漪。心底真正泛起了失去的恐惧和深深的无力感。

    这是第几次让他面对这样的痛苦了?

    幽晚你对我的恨究竟还有多少?

    命人把耿于怀安置到了其他的房间,并没有再吩咐人彻底的分开两人。只是命令手下看好涟漪。如果握着这样一个“袭人”的手,可以让于怀安心的话,那么他愿意成全。

    让人通知刑离赶回,亦通知在外的“东靖五子”迅速回国。普通的医生没有办法救于怀的命,只能用血浆来拖延时间。真正有希望有能力救于怀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幽晚,一个是勾陈游破云。

    游破云素来对各种奇怪的毒物有研究,,这是他的个人爱好,甚至远赴非洲和澳洲去寻找世界上各种异毒,研究解药。如果世界上除了幽晚,谁还能救于怀,只怕最有可能的就是游破云。可是单招他回来,幽晚日夜盯着“东靖盟”的眼睛,一定会有所觉,那么她的后手呢?只怕连游破云也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要回一起回,多几个分散的目标,相对来说只怕更安全一些。

    而幽晚,你今晚的这个电话只说了“坏消息”,那么“好消息”呢?表面上吩咐了盟里的人紧守“耿宅”,务必做到滴水不漏。暗里却吩咐执事把召唤医生和寻找血浆的动静搞的大一些。甚至留下一个缺口给暗藏的“袭人”探子可以安然把消息带出去。

    幽晚!

    不要让我真的找到恨你的立场和借口。我可以忍受你的挑畔和伤害,可是我亦是人,我也有底线,不要逼我不得不放下愧疚与你对立。

    这一夜是鲜血淋漓的一夜,尽管看不到颜色,涟漪却非常清楚的明白握住她手的男子身上不断渗出的是血。

    医生来的速度很快,迅速的清理了伤口,就打上了止血的点滴。然后有护士过来熟练的上药包扎伤口。

    医生说:主要的伤口有七处,一伤在肋骨,还好并不严重,做了处理后期好好恢复并没有大碍。一伤在肩胛,匕首虽然刺的深,可是没有伤及筋骨,所以上了药止住了血,剩下的事也就是休息。还有几处伤虽然都见了血,可是只是皮外伤,更没有什么大碍。真正致命的伤口是心脏处的划痕,只是四、五寸左右的一道血痕,可是因为上了白药打了止血针却依旧不管用,造成持续的流血,所以反而成了身上最致命的伤口。

    而这伤~是他拉住她的手划过的!

    她与他明明不认识,她甚至是带着仇恨来暗杀他的“袭人”,可是为什么在最后一刻,她会心软;为什么最后一刻,看到他那释然、解脱的微笑会抑制不住心的疼痛。为什么他那深邃而忧郁悲伤的双眼让人似曾相识。为什么?

    脸上还有未干透的泪痕,因为他的一句:“不要再离开我!”她控制不住的悲泣痛哭,迷蒙的黑暗里,她深知自己对他不是单纯的仇恨,可是一想到风亦说过的话,一想到他杀“袭人”时那残忍的手段,却又不自禁的打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他究竟是谁?

    凌晨6点,耿于怀开始发烧,浑身滚烫。胸口的血一直在往外渗,纱布一条一条的换,这边在输血,那边血流的速度却比输入的速度要快的多。嘴唇渐渐青紫,脸却如火一般的烫手。这是最糟糕的情况,大量的失血加上内心郁结挣扎,还有长时间的睡眠不足,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无法承受这样的内外煎熬,血流不止,偏偏又用药物控制不了。

    冰袋一袋一袋的拿来,温度却降不下去,退烧的药不敢一直注射,因为血流不止,怕退烧药下的猛了,身体的温度一下降了下去,体温偏低的话,那情况更糟糕。

    刘业勋在屋子里一圈一圈的度步,原本四十岁左右的样貌,仿佛一下老了十多岁。纠结的眉头,眼角和额头深刻的皱纹,微弓的背,仿若苍老一夜之间来临,仿若肩上的重负要将这老人压倒了一般。可是他还是一步一步的在屋子里兜转着,往往反反,仿佛他的脚步停下了,耿于怀的呼吸也会停下一般。

    他在等,等幽晚的电话,他知道她既然叫他来救耿于怀,肯定不单纯,她无非是要给自己一个打倒他的机会,无非是要一个可以羞辱自己的机会。

    他给她,如果她愿意放过耿于怀,他可以放下多年的尊严,如果她要他忏悔他当年的放弃和背叛,他愿意。可是她不找他,她仿佛在这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手机每隔十分钟就响一次,可是每次匆匆的接起,又失望的放下。医生和护士来来回回的反复测试体温,换针水,换鲜血渗湿的纱布。有护士用棉签沾了清水滴到耿于怀开裂的嘴唇上。可是耿于怀抓着涟漪的手却一刻也没有松开。

    涟漪安静的坐在离他最近的地方,他的手滚烫的象火炭,可是她却感觉他离她越来越远。心里无助而惶恐,她从不知道死亡可以这样把一个人的生命一寸一寸的抽离。心里翻滚着滔天巨浪,明知道这男人死了,她来的任务就完成了,简风亦的威胁就解除了。可是她高兴不起来,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喊:“不要!不要!不要!”挣扎着、疼痛着。渐渐声音变大,如雷声轰鸣,在她的心底呐喊:“她不要他死!她不要看着他死!”

    脑袋里仿若有千千万万的针在扎,每次刺中带来的疼痛都让人惊跳。可是她只能这样呆坐着,而无能为力。

    猛的手腕上的手指又一次的收紧,力度之大,几乎让涟漪痛的呼出声来:“花语!”他痛呼,声音惨烈,仿佛正经受着撕心裂肺的痛苦。人一挺竟要从床上坐起,眼睛却是闭着的,一旁的护士急忙伸手按住。

    胸口的血流的更猛,原本已止血的肩胛在这一挣扎间又撕裂了伤口,白色的绷带上立刻又染上了一抹血色。旁边的医生和护士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制住了挣扎的身体。好不容易重新包扎了伤口。耿于怀火烫的身子却开始不自禁的抽搐。

    医生慌忙又测了一次体温,不得已只有又打了一针退烧的针,血浆不能断。耿于怀身上的衣物除了贴身的大部分已经褪了下来。全用冰袋捂上,现在首要是要先把温度降下来。

    这样反反复复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温度终于降下了少许,人也不再抽搐,可是依旧没有清醒的神智。嘴巴里不停的喃喃自语,时不时的大喊一句:“花语!”,每叫一声,涟漪的身子都控制不住的一阵轻颤,心里的挣扎便更厉害几分。

    终于刘业勋忍不住走到了涟漪身旁轻声说:“他叫‘花语!’,你就应他一声。”

    涟漪抬头,这个瞬间苍老的老人,眼神里居然全是无奈、焦灼和祈求。

    “花语。”耿于怀的手又一次抽紧,仿佛在确定手里是不是依旧抓着那不愿意放开的手。

    涟漪点着头,另一只手终于轻轻回握住了他的:“我在!”

    我在!

    ~多简单的两个字!

    可是当涟漪说出这两个字,心里那挣扎,那疼痛,那烧灼,那无奈,那苦涩,那无助好像都重重放了下来。原本不断轻颤的身子骤然轻松。

    “不要再离开我。”他低声轻喃。

    她说:“好!”眼泪却已不自禁的流了满脸,湿了衣襟。

    明明已烧的迷迷糊糊,听到涟漪的回答,他眉宇间的痛楚却一瞬间云淡风轻,他握着她的手掌还是滚烫的,可是嘴角已弯起一抹安心的弧度。

    窗外的天已大亮,晨曦初露,金色的光带透过窗棂射在耿于怀绯红的面颊上,眼睫上浮起一滴琉璃晶莹,似垂未垂,似坠未坠,在透明的光色里光华璀璨,仿若暗夜里遗失的星子。